“你怎麼在這兒?”
兩人異口同聲,看着林簡微微泛紅的臉,奚瑤還想說什麼,卻一下子哽住了。
聞到什麼,她眼神一暗:“你又喝酒了?”
“嗯。”
想起剛剛那個陌生男人,奚瑤覺得自己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林簡喝酒了,可能和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男人喝酒了,這意味着什麼?
再說這人喝醉後什麼狀态自己不清楚嗎?
思來想去,奚瑤還是覺得應該提醒一下:“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支看上去被摧殘得不輕、快要枯萎的紅玫瑰就那麼赤果果地被送到她面前。
奚瑤:“......”
這特麼還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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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被目送揚長而去的車裡,林父:“張伯,去酒店。”
“林先生,”開車的司機是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聞言先抽了抽嘴角,“我覺得小姐她可能是真的要跟誰道歉,沒那種意思。”
男人危險地眯起眼:“什麼意思?”
“林林她一個人慣了,”收回目光,林父将視線轉向窗外一碧如洗的夜空,沒等張伯開口,“而且這段時間她媽也一直在操心她的婚事,讓她自己選總比被強迫好。”
“可是,您——”張伯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壓低聲音小聲呢喃,“您剛剛說道歉用紅玫瑰呀!”
誰特麼道歉會用紅玫瑰呀?!
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林父自豪又可惜:“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小子,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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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劇組跟你說的話隻是想幫你入戲,”林簡解釋道,“當然,如果那些話傷到了你脆弱的自尊——”
“停!!!”
腦中警鈴震得堪比火車,奚瑤覺得她如果再讓這人說下去,自己本來碎的稀爛的心估計要受到二次傷害,于是眼疾口快地堵住了某人未來得及放出的刀子。
抽出林簡手中玫瑰,奚瑤牙疼:“為什麼道歉要送玫瑰?”
“我爸說的。”林簡鍋甩得毫無負擔。
奚瑤一手扶額:“所以你爸說什麼你都信嗎?您還真不愧是大小姐呢!”
“沒有。”
猛然從林簡口中聽到一句回駁,好比到老虎嘴裡的肉主動分了你一半,奚瑤受寵若驚,連忙俯身傾耳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爸,他,”或許是微醺的緣故,尋常那雙總帶着俯視一般的目光這時候也軟下來,睫毛一下一下地掃着,隐約中像有點點淚光,“我爸的話要反着聽。”
天邊最後一抹橙光消逝,夜幕完全籠罩大地。
奚瑤一手拿着花,一手扶着林簡在白牆青瓦下的台階上坐下,後者嘴裡還在說着什麼。
“我知道他騙我的,他一直騙我,”林簡低着頭,其實眼裡是清明的,但看起來就是有點不對勁,說出來的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街口唯一的花店要關門了,店長将最後一支玫瑰送了我。”
看着手中玫瑰,奚瑤沉默。
剛剛就要噴湧而出的感動被它壓下,此刻又得知這東西不過是某人借花獻佛的道具,奚瑤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良久,她終于開口:“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在幫我找情緒。”
語氣大度得仿佛中午她莫名其妙受到的不公平對待根本不存在一般,或是就這麼簡單地一笑而過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奚瑤是不信的。
她知道自己向來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林簡,”奚瑤開口,她本來是想問什麼的,臨到嘴邊又被咽了回去,便成了最普通最尋常的詢問,“你沒事吧?”
話說出口才發現不對勁,她又補充:“不,我的意思是你喝了酒——”
“——我知道我自己酒量怎麼樣,”林簡接過她的話,稍稍有點沖,她瞥了眼玫瑰,“看在玫瑰的份上,公平起見,請我吃碗面吧?”
下午有個合作商知道林簡過來專門設了飯局,态度極其熱情,不過要不是林父也在,她根本不會去。
桌上的菜沒一個合胃口的,酒倒是沒少喝。
好不容易混到結束,想着送走林父去随便吃點東西胃裡也不至于那麼難受,結果就遇上奚瑤了——也不是遇上,隻是恰巧。
模糊的意識讓她根本沒精力再去思考為什麼奚瑤會激動地跑過來。
她的注意此刻都在胃上。
安靜夜晚仿佛是小地方獨有特權,兩人走在街邊,手拉着手,奚瑤覺得好玩,慢慢摩挲成十指相扣的狀态,然後被公開處決,林簡瞪了她一眼,收回手。
點了餐就坐。
林簡後知後覺地問:“你确定自己沒事?”
“嗯?”心裡為某人堪稱跳躍式的聊天模式感歎一聲,奚瑤擡頭對上對方懷疑的眼神,燦然一笑,“所以,林編你到底為什麼覺得我一定有事?”
不是林簡覺得她有事,而是一種她本人也說不上來的詭異直覺。
奚瑤的眼神太平淡了,平淡得不似尋常人那種心平氣和,而是一種将所有情緒全藏在背後、硬生生壓抑出來的平淡。
或許是因為她們的關系還不适合聊得更深?
林簡放棄刨根問底,轉了話題的方向:“接下來還有同樣的戲要拍,隻是擔心你的情緒不能很好表現。”
“所以,在你眼裡,”奚瑤低着頭,沒看她,“我究竟算什麼呢?”
“朋友。”林簡脫口而出。
“哦。”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什麼的,聞言奚瑤的手不自然地頓了下,又收回。
自那之後,奚瑤一個字也沒說,同樣的,她不說林簡也不會貿然開口找什麼不痛快,兩個人堅決秉持“食不言”的原則。
直到一碗熱騰騰的面下肚。
林簡吃得要慢一些,也更慢條斯理——畢竟是出身豪門的大小姐,慢一點也是應該的。
熱面湯沖淡了酒精給腸胃帶來的不适感,也讓林簡瞬間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之前打算說卻一直沒機會說的正事。
“那個,”她開口,“我可能猜到你為什麼會抵觸。”
奚瑤奇:“什麼?”
“你害怕自己變成曾經最讨厭的樣子嗎?”林簡語調如常,不帶一絲感情,卻慎重無比,“你知道自己不會,所以那些記憶,隻是你向上的武器而已,為什麼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