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你......怎麼會是你?”
他失神地低語,身形如同一片零落的枯葉瞬間被疾風吹起,那一刻他心中已無畏懼,而是徑直飛起沖向井字的衡量,沖向那個被吊着的、面容幹枯的人。
人早已沒了人形,但那張臉孟藏冬還認得,還清晰地記得。
十幾年前的約定湧上心頭。
——“如果我混不下去的話,你能不能再管我幾頓飯?
——“我一定管!”
孟藏冬想幹嚎,喉嚨卻噎到發不出聲音來,低沉的氣聲摻雜的喉音撕出,他的生命力也如同這群被吊起的人群一樣幹癟。
在瞬間被無形的力量吸得一幹二淨。
“怎麼會是你啊!”
怎麼會是那個第一次出現在他生命裡,卻無緣告别的朋友啊!
孟藏冬一手攀住橫梁懸立在半空,淚水随着嘶吼流淌。
他咬緊牙關轉身跳下,撿起火把高舉過頭頂,仰視着被吊起的密密麻麻的人。
這一看他才發現,這些面孔或多或少他都有印象,他都見過,都是些不知從何處前來投奔孟家的閑散修士,最後又不知何時悄然離開了這座宅子。
原來他們都沒走,都被死死困在了自家宅院的地下。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孟藏冬腦海中一片亂麻,生理性的反胃上湧。
頂着這股惡心的感覺,孟藏冬再次躍起,伸手想要解開系在這些人身上的繩子。
他火把放在梁上,一手伸出去握住那根麻繩,手掌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開,掌心瞬間烙上灼燒的痕迹。
場面帶來的極緻沖擊感麻木了孟藏冬的五感,他此刻感受不到什麼痛苦的感覺,隻有解救不了眼前人的焦躁感沖撞着他的心神。
他第一次對自己貧瘠的天賦感到唾棄,第一次對自己低階的修為感到厭惡。
“我怎麼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做不到!”
他恨鐵不成鋼地發洩兩聲,尖叫聲似乎是驚動了被吊起的人群,人身在無風的密室裡搖晃着,像是一排排等待享用臘肉。
“嗡——嗡——”
孟藏冬咬咬牙,轉身跳下來,他做不到,那就去找能救他們的人過來。
他拔足狂奔,機械般的運動帶來了大腦的片刻清明,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父親來過這個密室,父親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父親為什麼會縱容這樣的事情在自家發生?
縱容。
孟藏的身體瞬間僵硬。
一股電流自孟藏冬脊背穿過,毛骨悚然的感覺包裹住他整個人,他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動作。
或許,并不是縱容。
父親不是默許這些事發生在自家宅院的地下,他分明是這詭異場景的締造者。
孟藏冬想通了一切,惡心的感覺再次上湧。
穿過來時的入口,孟藏冬奔往另一個方向的盡頭。
這裡依舊是一間密室,而位置也很好判斷,就在這棟建築正前方的湖心處,就在那個圓台下。
身下不經察覺的阻礙絆住了孟藏冬的腳,他在地上翻滾幾圈,滿地的灰塵上湧,彌漫在空中。
孟藏冬最後停在一個陣法的邊緣,衣角輕輕蹭斷了邊緣的紋路線。
地面隐隐晃動,一股悲鳴從四面八方灌入孟藏冬的腦海。
聲音是混沌而不清晰的。
與他房間下的那一間密室正好相反,這裡的人沒有被吊起來,而是站着圍城一個圈,雙腳到小腿中段的位置被埋在土裡。
白色的布條縛住口眼,雙手背在身後,而一條繩子從手腕牽出,綁住了這些人的頭發,讓他們被迫擡頭仰望着頭頂。
頭頂是孟藏冬從小到大修煉的湖心島,是來往賓客一直切磋試煉的湖心島。
原來這個島一直以來都被這些人默默的注視着。
混沌的外殼逐漸被剝離,清晰的尖叫如一根細長的銀針刺進孟藏冬的頭頂的百會穴,讓一股寒意頃刻流轉進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