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爺真是個好人啊。”
“據說不隻是囊中羞澀的修士他會資助,就連沒有靈根的凡人他也常常伸出援手。”
“咱天虛州真是出了個大善人啊。”
“那孟家小公子也是個少年英雄,待人寬厚熱情,不輸其父,未來可期,未來可期啊。”
孟府外孟府外最熱鬧的街區,茶攤上的食客再次閑聊起整個天虛州的風雲人物。
孟藏冬壓低兜裡的帽檐,從幾人身後匆匆掠過,将閑聊的話盡收耳中,嘴角微微翹起,最後從後門拐入自家宅院。
他獨院的小厮接過孟藏冬随手摘下的帷帽,笑着問道:“公子,今兒聽見什麼喜事了?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有嗎?”孟藏冬反問,努力壓低的嘴角卻又禁不住上揚,“我哪天不這樣高興?”
小厮樂淘淘地回道:“是,少爺自從能出家門後每日裡都是這麼快樂。”
可這話說完孟藏冬的表情卻淡了一份,小厮恍若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慌忙哈腰拍拍自己嘴道:“喲,瞧我這張嘴,我提這個這幹什麼。”
孟藏冬連忙攔住小厮往嘴上招呼的手,嘴角揚起幾分道:“好了好了,别打了,自己打自己又打不疼。”
“那要不公子你來打?”小厮并未收斂,反倒轉頭把一邊臉貼上來說道。
“去,再胡說八道小心我真揍你。”
孟藏冬揮手,招呼小厮放下衣帽即可離去,而他自則翻身仰躺在床上,翹起高高的二郎腿,靜聽則窗外鳥鳴,感覺聽慣了絲竹之聲,偶然聽見林鳥啁啾反倒是顯得有些新奇,隻是倒也好聽。
自從上次家中宴請過後,孟父不知怎麼的竟然歇了許久,府中幾日不擺宴席,不少借助的門客也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紛紛告辭,總之府裡上上下下倒是冷淡了許多。
孟藏冬拉過一條毯子蓋在身上,暮春将過,初夏即來,不知為何躺在床上還是隐約覺得有些涼意。
他翻個身,琢磨起這兩天一直在盤算的一件事來。
上次柳逢春用過午飯就匆匆告别,閑話沒多說,隻留下一個依蘭婚禮再聚的約定。
雖說時間地點尚未通知,但孟藏冬卻已對這件事上了心,他這兩天出門找了附近不少大店鋪下定金,為這即将要做新娘子的人準備了不少禮物。
隻是他還未開口向父親請辭。
他知道,即使父親允許他離開宅邸,也向來不準他離開天虛州,至少嚴令禁止他在金丹後期之前離開天虛州周界。
孟藏冬也曾問過其中緣由,孟父直說是怕他貪圖玩樂忘了修行。
可他已在金丹中期的的瓶頸卡了多年,要是真等到孟父所說的目标達成才能出去,别說依蘭姑娘的婚禮,怕是孩子的滿月酒他都喝不上。
“看來,還是得求父親通融通融。”
孟藏冬掀開薄毯翻身下床,當機立斷決定去找孟父求情。
反正日子還長,他大不了在正日子之前天天找父親磨上一磨,總歸能磨到對方松動。
畢竟父親也知道柳逢春算是他成年後認識的最重要的朋友了,父親也總不至于這麼不近人情吧。
孟藏冬腳步輕快踏出房門。
沒了往日的喧鬧,湖心的小風透過庭院直直吹向正對面的建築,帶着絲絲的涼意。
孟藏冬心中糾結忐忑,在通往湖心的圓門處來回踱步,他這些年從未違背過父親擅自離開天虛州,如今這念頭升起一時間還不知道如何組織語言向父親說明。
眼前一隊家仆魚貫而出,依次向孟藏冬躬身行禮再離開,孟藏冬伸手攔住最後一位,問道:“見老爺沒有?”
小家仆回頭一指:“才瞧見老爺進了屋,一直沒出來呢。”
“好,忙去吧。”
即使孟父已經很多年沒有對孟藏冬發過脾氣了,他内心深處依舊深刻着對父親發自内心的畏懼。
比起暴怒的父親,怒意消散後的立刻挂上和藹微笑的父親則更令他恐懼。
仿佛父親在那一刻化身成為一幅皮囊,伶仃的骨架撐起一幅耐人尋味的微笑面具。
“父親?兒子進來了?”孟藏冬輕扣木門,見父親沒有回應,擅自推門走了進去,自言自語道,“奇怪,不是說沒從房間裡出來?”
會客的正廳此刻空無一人,孟藏冬謹慎地走了兩步,向正廳後的卧房探去。
按理說即使身為親子,也不該擅自闖入父親的卧房,可他此刻内心積攢的能量太想沖出,等不及想和孟父表明自己的來意。
這口氣現在已經吊到喉嚨,再不說恐怕接下來就要散掉。
“父親,請恕兒子失禮!”孟藏冬一邊躬身行禮一邊闖進正廳後的房間。
卧房前的小書房此刻空無一人,再往前繞過與卧房的隔斷,孟父平日睡覺的地方更是落針可聞。
難不成那小家仆看錯了?父親根本不在房間裡?
孟藏冬正想着,一陣抖動從書房傳來,他下意識地隐蔽了身形,疑惑又緊張的透過屏風的空隙向外觀望,卻見父親的背影自地面緩緩升高。
又一聲抖動響起,孟父緩步離開,口中念念有詞:“成了,快要成了。”
孟藏冬渾身的肌肉繃緊,連指尖也死死貼住大腿,兩顆明亮的眼珠微微轉動,最後目送着孟父的身影離去。
隐約聽見大門小心合攏的那一刻,孟藏冬懸着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家中如此鬼祟。
隻是父親緩緩離去的背影和剛剛口中呢喃的那句“成了”莫名給了他一種詭異的感覺,促使他隐藏了自己的存在。
什麼成了?
孟藏冬懷着疑問出去,低頭在書房的空地處探查,眼見看不出什麼蛛絲馬迹,他又悄然蹲下,伸手在地闆上摸索。
父親的身影剛剛突然出現,又一點點升起,難不成這地方還有地下密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