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鳳夫妻倒是勤學,每日都會搬着小凳子小桌子找個敞亮處練字,期間将陽也不多加打擾,兀自在旁邊弄墨。
天氣已入秋,夕陽西下時,他們就在院子裡起火,不是烤雪薯就是烤玉米吃。
然後也便開始東拉西扯起來。
将陽和他們講起江南水鄉,講起大漠長月,講起自己小時候。
阿鳳他們也會說那些家長裡短,分享他們的相識相知相戀的過程。
回憶起來,那真是在她和他相伴的最後日子裡,最珍貴的時光。
彼時,阿鳳一面轉着手中的烤棍,燙得有些龇牙咧嘴,“你們原本住在北城附近,為何會跑那麼遠來這裡呢?”
“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就是想找個漂亮的地方住着,對了,那邊那座山怎麼上?”
将陽指着一處被濃霧覆蓋、蒼松挺立的高山,阿鳳看了一眼,立馬打了個冷戰,
“那座山可不興上去啊,我們剛搬到這的時候就有人說了千萬不可以上去,裡面好像有妖怪呢。你問這個幹嘛啊?你可不能去。”
将陽搖頭,“随便問問,我想着這幾天下雨,那座山上是不是長了蘑菇,一定很鮮。”
阿鳳哈哈大笑,“貪嘴那也不是這樣個貪法呀。你想吃蘑菇啊,明日我給你采去。”
“不必了,我明日剛好要下山買東西,那東西不好找,你們幫我照顧她好嗎?”
将陽側臉看将離,她卻直直地倒下,差點倒進火堆裡。
吓得阿梧大叫起來。
将陽及時将她拐入懷中。
當觸及到她身子不正常的軟意,他心中驟震,強烈的酸楚感蔓延,表情差點控制不住。
不過,最終他還是勉強露出極其古怪而别扭的笑。
已經不能再拖了。
他不顧害臊,把将離抱進屋内。
留下阿鳳兩夫妻面面相觑。
他将她倚在床上,點了一盞燈,湊近,仔仔細細看她。
她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以至于那雙空洞的眼深深凹陷。
她的肌膚已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血,身上除了骨頭,剩下的肉已經開始腐爛,用濃重的香料也蓋不住她身上散發的味道。
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輕輕将她擁入懷中,汲取她僅存的冰冷的溫度。
他原本隻想要輕輕的,怕傷了她,可到最後卻是忍不住,愈發用力,幾乎要将她的身體和自己貼在一起。
直到他自己也呼吸不過來,才終于松開,卻并未将她放下。
那麼多天來,他都在強制忍耐自己的愛意和不舍,可如今,已是最後時刻,他再也無法壓抑。
他用手指在她發間穿梭,感受着詭異的溫度,用手指輕輕撫摸着她的身體,一寸一寸,似在撫摸一件珍寶。
他溫柔地親吻她的肌膚,任由淚水已在臉上肆意流淌,哽咽出低啞的聲音。
“阿離,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
阿梧夫妻已經照顧将離三天,可将陽買東西還沒回來。
他們覺得有些奇怪,但答應了他幫忙照顧他妻子,也隻能默默等着。
可到了第十天,他還是沒有回來,他們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擔憂。
好在将離的情況開始好轉。
原本他們以為将離隻聽将陽的話,因為那麼多次的相處,她也從不和他們說話。
不過,這幾天來,她竟漸漸有了反應,會主動說兩句話,也會自己吃飯穿衣,但不會笑。
他們覺得這是個好消息,等到将陽回來一定會替她高興。
可是,過了一個多月,将陽仍舊杳無音訊。
某天,阿鳳坐在凳子上,想了好久,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他喃喃地對阿梧說,“陽弟不會回來了。”
是肯定句。
阿梧不解:“為什麼?”
她不信,“陽弟可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
阿鳳搖搖頭,看向屋内的将離。
這十幾天,她的身體狀态奇迹般的好轉,意識慢慢恢複,甚至能夠自己料理好自己。
這樣的恢複速度除了神仙顯靈,也隻有妖術巫術了。
阿鳳歎了口氣。
阿梧仍不知他為何這麼說,隻看阿鳳目光悠沉,盯着那一座山,“我聽說那座山裡的妖是魂妖,能幫人實現願望,代價是獻祭自己的靈魂。”
“北城來到這要五天的時間,他怎麼會隻是覺得這裡漂亮不辭辛苦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