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豁然開朗的是她心中郁結之事,是至今為止,他們還沒有好好告别。
她也不知道,這樣,算是告别了嗎?
可父親離開的時候,她也隻來得及匆忙看一眼,甚至沒有回話。
她始終不知道要如何告别。
她的眸子依舊堅定決然,“可我必須去。”
良久,她從腰間錦囊掏出一朵幹枯的芍藥花,遞到他手中。
他手中正拿着自己的一縷青絲,兩者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段不可名狀的牽絆。
她将他的手合上,“但是,不要忘了我。”
*
戰鼓擂動,号角長鳴,預期的決戰終于到來。
黑壓壓的敵軍正如潮水般湧來,為首的将領騎在高頭大馬上,語氣輕蔑,
“你這個小妞何必逞強?你們梁國已歸降,你何必自尋死路?我兩萬精兵鎮守此地,你這幾千殘兵不過是螳臂當車,何必自取其辱?”
副将冷笑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
“哈哈哈,都說中原的女子獨有風味,我看這位女将軍長得倒是标緻。現在你放下武器,咱們好好談談,我可以替你們那狗皇帝請旨迎你做妾,饒你一命!”
将離一身戎裝騎在馬上,手握長槍,目光淩厲:“放你爹的狗屁!憑你也想觊觎本将軍?天地在上,今日,我将離誓死不降,定将爾等斬于馬下!”
長槍一揮,戰馬嘶鳴,鐵蹄踏着滾滾黃土,兵戎交接,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一意孤行的女将軍身形如電,在刀光劍影中穿梭。
鋒利的槍尖刺穿擋在眼前的敵人,鮮紅的血飙濺在獵獵旗幟上,斑駁出凄厲的圖案。
遠處的少年,眼中的晚霞是赤橙而藍紫,戰場上厮殺的少年将軍眼底卻是刺眼的紅。
硝煙和血腥的氣味穿透鼻尖,血肉橫飛,一片狼藉,宛如人間煉獄。
“不安分的梁國,這才幾年竟然卷土重來。”
敵軍大胡子将領狠道。
身穿銀色盔甲的青年站在戰車上,長戟随意抵在輿木上,目光卻淡漠,竟有種俾睨衆生的傲然之姿。
在他身後是他精心培育的精銳部隊,個個骁勇善戰,氣勢如虹。
“這人我為何覺得在哪見過?”
身旁的副将看着相貌端正的青年,陷入思索中,可就是想不起來。
大胡子目光陰冷,冷笑一聲:
“哼,眼熟?此人就是扶持梁國新帝上位的将陽,那些反對者全被他殺了。據說,曾經可是大梁那個威名赫赫的女将軍的手下。”
副将眼珠子咕噜一轉,正欲開口,那青年冷冽的聲音将他們打斷:
“鼠輩休得猖狂,曾經你們在梁國肆虐,今日,”他一字一頓,字字鋒利,“我将陽會一 筆 一 筆 一 刀 一 刀讨回來,拿命來!”
青年言罷,腳步飛躍,頃刻間,跨騎馬上,大馬早就蓄勢待發,甫一觸上,便如獵豹般迅猛奔去。
大胡子提劍應戰,青年雖不比他強壯,但身影非常靈活。
青年側身閃過敵人的橫劈,膝蓋借力發力,高高躍起,在空中擰身轉體,手中長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
大胡子穿着厚重的铠甲,但架不住他的長刀鋒利,胸口仍被劃開一道血口。
青年一鼓作氣乘勝追擊,長刀揮舞,借力站在戰馬上,手腕一轉,甩出眼花缭亂的刀光。
濃重劍氣将周圍圍着的敵軍擊退,一時間士氣大漲,身後的士兵紛紛高呼,他們要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仇恨都在這一刀一劍下面讨回來!
大胡子将領看局勢不對,大喝一聲:“先撤退!”
轍亂旗靡,已潰不成軍,青年舉起長刀,一聲令下:“逐之!”
敵軍節節敗退,在這潰敗的混亂之中,卻驟然開出一條道。
在中間沖出一人,那人身着銀色盔甲,騎着匹黑色戰馬,似匹怒狼沖出來。
青年的瞳孔放大,似噎在喉,心跳如擂,他從未想過,竟然是她。
明明她…
敵将的劍刺破她的身體,鮮血如注,染紅了她的戰甲。
她眼角留下一滴淚,但嘴角卻是笑的。
她用盡最後力量大喊:“殺!”
止不住的鮮血從嘴中吐出,她的身影似鳥兒般飄落,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單薄。
少年閉上眼睛,随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