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莼特意起了個大早,跑下樓,裴映洲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飯。
看見她,他輕颔首:“早。”
神清氣爽,精神飽滿,依然是一副沉靜無瀾,斯文雅貴的模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許莼遲疑着應了聲:“……早。”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言叔把餐具擺到她面前。
許莼捧起杯子,抿一口牛奶,緩緩咽下去,擡着眼觀察他。
這幾天見他,他都是穿這種西裝三件套,沉悶冷肅的深色系,從面料和設計剪裁上看,并不是市面上一些奢牌的高定,應該是出自Savile Row上那幾家高定世襲工坊。
外公的西裝也是那幾家老店定制,老派紳士的作派。
那麼……也可以理解?
平時體面威嚴慣了,肯定不想讓别人知道自己被一條假蛇吓到魂飛魄散的模樣。
老古董最好面子了。
可他是怎麼做到面對她這個始作俑者,還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的?
或許隻是表面如此,說不定心裡已經七竅生煙了。
那他好能忍。
看來,得加碼。
面對面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她的小動作,裴映洲盡收眼底,他知道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稚嫩的小老虎,小心思都寫在臉上。
終于,她沒了耐心,撇開腦袋輕輕哼一聲。
裴映洲擡眸看她一眼,忽然覺得她很像微信裡那個“右哼哼”的小黃臉表情包。
他放下餐具,盛了一碗紅菌湯放到她面前。
許莼瞥一眼,湯色鮮紅漂亮,她擡手推遠那碗湯,“右哼哼”挑剔:“這種顔色,我才不要喝,誰知道你是不是趁機用毒蘑菇害我。”
裴映洲輕輕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随她了。
言叔溫聲開口:“許小姐嘗嘗這盅燕窩,特地為您炖的。”
許莼瞥一眼那盅燕窩,她嘴巴挑剔,不愛吃常見的清炖,或加入冰糖雪梨、牛奶的甜食燕窩,隻吃得下寇媽用新鮮菌菇湯炖煮的,但寇媽的炖法是根據她的口味次次調制而成,外面自然沒有。
不過,許莼還是看在言叔的面子上拿起湯匙嘗了一口,不禁怔住。
這個味道,和寇媽做的幾乎一樣,她不由得看向言叔。
言叔笑說:“是根據寇女士給的食譜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許小姐的口味。”
“……寇媽什麼時候給你的食譜?”許莼驚訝。
言叔:“昨天。關于您剩下的行李托運交接的安排,還有您日常的喜好,寇女士都交代了,您放心。”
?
放心什麼?
她怎麼放心?
許莼懵懵地看着言叔,言叔笑得一臉溫儒慈祥,讓人狠不下心怪他,那就隻能怪裴映洲了。
當然要怪裴映洲,言叔是他的管家,做什麼,必然都是得到他的授意的。寇媽把她的喜好全盤托出,那裴映洲肯定也都知道了。
表現得很寬容不在意,其實暗地裡已經把她打探清楚了。
敵暗我明,她還怎麼赢?
許莼轉頭瞪一眼裴映洲,“你怎麼這樣。”
裴映洲動了下眉梢,似乎不解:“我哪樣?”
許莼哼一聲,控訴他的罪行:“你笑裡藏刀綿裡藏針,欺世盜名不擇手段,陽奉陰違别有用心,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
裴映洲低眸輕笑一聲,緩緩點頭,“成語用得不錯。”
許莼對此評價:“口蜜腹劍心懷叵測!”
他并不惱,甚至又彎了彎唇角,鏡片下的眼睛沉黑。
裴映洲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一張小臉氣鼓鼓,眉眼驕縱又嬌氣,受了大委屈似的,果然像隻啊嗚啊嗚要咬人的小虎崽,不惹人厭,倒是很可愛。
小孩子脾氣。
他移開目光,視線垂落在她面前的餐食上,沉靜開口:“還有一個成語叫,知己知彼。”
許莼:“……?”
就說他是居心不良吧!暗地打探她的喜好,才不是為了讓她住得舒服,果然是為了知己知彼,讓她百戰百怠!
還以為他真的寵辱不驚超然物外,原來早在暗度陳倉了。
心機深沉的老古董!
許莼本想反駁不用他告訴,她知道什麼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她不能說,她也讀過兵法的。
她現在要靜不露機,乘其不備,再給他“緻命”一擊。
許莼呼出一口氣,梗着脖子僵僵回了一個字:“哦。”
“慢吃。”裴映洲起身,“我去公司。”
許莼故意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轉身離開餐廳。
言叔跟上去送他,走遠,才低聲開口:“映洲今天心情不錯。”
言叔是看着裴映洲長大的,私底下,一直是叫他的名字,裴映洲牽了牽唇角,沒說話。
言叔把要帶走的文件遞過去,“許小姐是真讨人喜歡,她來這幾天,家裡熱鬧不少。許小姐對我們也客氣,想來家教是很好的,就是愛跟你鬧。”
言叔笑,“你今天倒是肯陪她鬧,說什麼知己知彼的逗她,許小姐要當真了。”
裴映洲沒多說,隻是囑咐:“照顧好她。”頓了頓,又說,“她的音響,還給她。”
言叔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