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空緩緩飄過的一朵雲,柏褚輕歎一口氣。
蟲鳴聲依舊源源不斷地湧入耳中,他面前的一圈野草如今隻剩下一根,正孤零零地被風輕輕搖晃着。
屋内講話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他站起身,一回頭目光就撞上從屋内出來的幾人。
“怎麼一個人在外面,”謝相眼神帶着些探究,“怪可憐的。”
柏褚“哦”了一聲,“沒什麼,透氣。”
謝相點頭,回看了一眼身後的小破屋,不禁在心底給出評價——
“真是磕碜得沒邊。”
“走了。”柏褚叫了他一聲,率先跟其餘幾人一道離開。
謝相走在後面,心中開始梳理這幾日的線索與疑點。
葉長悅口中說的老者必須盡快找到,可桃花村早就換了一代人,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那老者長什麼樣子,翎國這麼大,抓一個不知任何特征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而信中所說的“尊主”,雖身在暗月潭,可那裡鎮着的邪魔少說也有幾百個,一個個查過去并不現實。
最後,名叫“小福兒”的孩子,到底在哪裡。
為什麼說老者帶着那孩子來到桃花村,走的時候卻隻有他一人。那個孩子跟“尊主”必定關系頗深。
說孩子被殺是不可能的,可也沒人見小福兒出過桃花村。
那麼是不是說明,小福兒一直到現在都還在桃花村中?如果不是,那會在哪裡,如果是,又是頂替了誰的身份。
不過......
謝相轉念一想,小福兒是個凡人也不一定,或許早就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了。
隻是,若真是如此,為什麼老者會對這個孩子那麼緊張,似乎“尊主”很在意這個孩子。
一個凡人小孩,身上到底是有什麼值得他們重視的地方。
還有那封信,形影單隻地被遺忘在屋子裡,裡面的内容到底有沒有再跟那位“尊主”傳遞過?
疑點重重,毫無頭緒。
如今的切入點隻有先去暗月潭,找到信中那位“尊主”。
不知不覺,幾人已經沿着溪流走了很長一段路,穿過層層野草灌木,終于回到桃花村。
村中還是一片寂靜,不見來人。
烏鴉盤旋空中,啞着嗓子鳴叫,這本就陰沉的氛圍又多加一層灰色。
“他們要在家裡躲幾天。”晏鈴殊忽覺有些滲人,哭喪着臉如喪考妣,忍不住戳了戳葉長悅的胳膊。
葉長悅睫毛一眨,面上浮現茫然。
“可能是七天,也可能很久。”
“為什麼呢?”晏鈴殊也開始不解。
“因為,傳說人死後靈魂會在第七天回到自己的家中,确認自己真的死了,才會離開,有‘回魂夜’一說。但說法不同,另外的說法是,人死後靈魂會在身體裡逗留五七三十五日,直到感知到自身身體變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并且有可能回到家中與親人告别。還有的說法是,人死後靈魂會在家中停留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才會投胎轉世。”葉長悅說了一長段,最後才歎氣,“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在家裡待多久,以前村子裡有老人過世,我們有時候七天就出門了,有時候卻要等三十五天,最多要四十九天。”[1]
晏鈴殊:“......”
真講究。
不過......也情有可原吧。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才與葉長悅作别。
“我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像你們一樣,懲惡揚善。”臨别前,葉長悅定定地盯着幾人,語氣裡下定了一百萬分決心。
“好。”謝相并未多言,隻點點頭,“後會有期。”
......
視線裡,飛舟愈來愈遠,漸漸地變成一個小點,又漸漸地不見。
葉長悅這才略帶沮喪地垂下腦袋,口中緩緩歎出一口氣。
“要是多纏一纏,是不是就能帶我走了。”
隻是這個想法剛冒頭,就被馬上掐滅了。
“不行不行。”葉長悅眨了眨眼睛,“會讨人嫌的。”
“我不要讨人嫌。”葉長悅想。
許是因為這次行程并不趕,飛舟沒有上次那麼莽。
意識到這一點的晏鈴殊當即松了一口氣。
“吓死我了......還好還好。”他身心終于放松下來,四仰八叉地往下一躺,柏褚視線飄過去,發出一聲冷哼,“像隻大王八。”
“欸,柏褚。”晏鈴殊轱辘一下坐起來,一臉嚴肅盯着他看了半晌,“你喝點啞藥吧,成嗎。”
“這是請求嗎?”
聽完這句,晏鈴殊久久不見下聯。
隻見柏褚淡淡地将護腕拆下來仔仔細細擦了一遍,重新戴回去時才不疾不徐接上上一句,“駁回。”
晏鈴殊:“......”
晏鈴殊跳腳:“柏褚你真是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