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褚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表情好像在說:“是怎樣”。
作為人,最忌的就是盲目心軟,這一點完全不用擔心,柏褚整個人簡直就是隻藕,切開來有八百個心眼子。
葉長悅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隻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剩下四人。
晏鈴殊擡頭望着月亮,折扇一甩吟起了詩:“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離家好些天了,各位,你們也想家麼?”
柳嫣手掌扶上額頭,實在沒辦法附和晏大少爺如此糟糕的演技,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選“災難”兩個字吧。
謝相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裝起了聾子,自顧自地品起白水。
隻有霧繁賞他個面子,但也隻是毫無感情地“嗯”了一聲。
葉長悅自然看懂其中的隐喻,神色挫敗,卻也沒再纏着要跟他們走。他小心翼翼開口詢問,“那......如果我從此以後好好修習,若有機會,可以去找你們嗎?”
謝相擱下碗,言簡意赅:“來日方長。”
那不就是可以?
葉長悅轉眼臉上陰霾一掃而空,躊躇了半天,才再次開口,“這麼久了還沒問呢,你們是哪門哪派啊。”
晏鈴殊立馬正襟危坐,道貌岸然道,“我們乃是天下第一仙門,崇澤派是也。”
“咳咳。”晏鈴殊捋了捋他那不存在的胡須,無比謙虛,“一般厲害,一般厲害。”
柏褚自喉中發出一聲冷哼,一張臉上擺滿了“不要臉”三個字,随後拿這張刻薄的臉對着晏鈴殊。
晏鈴殊接收到柏褚的信号,老老實實閉上嘴巴,同時心中痛罵柏褚小氣。
葉長悅沒發現兩人之間的小插曲,隻被那句“天下第一仙門”錘了個眼冒金星。
于是他暗暗發誓,勢必要成為向他們一樣厲害的人。
......
日頭剛出,尚未能夠看清前路,五人便準備就緒,向山上出發了。
上次來時過于倉促,也并未走得多深。
如今幾人剛踏入山林深處,便被一團濃霧包裹。
四周望去,隻看到遮天蔽日的白,和影影綽綽的樹。
山風吹在身上有些許寒涼。
“謝無歸。”柏褚往旁邊摸了一把,撈到一人的袖子。
“那個......”那人晃了晃胳膊,“你撈成我了。”
“哦。”柏褚放開手,“你誰。”
“我是晏鈴殊,你聾了吧。”晏鈴殊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柏褚咬死。
另一側傳來一聲輕笑,柏褚的手腕被人握住。
“我在這兒。”
這回是謝相的聲音。
柏褚抽回手,淡淡應聲,聲音沒什麼起伏,“知道了,我隻是問一下。”
下一秒,謝相聲音再次傳來:“放心,丢不了。”
柏褚在濃霧中不知走了多久,隻覺這霧似乎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柳嫣手中緊緊抓着劍柄,試探地朝旁邊講話,“這山不對勁,大家小心。”
寂寂無聲。
另一邊霧繁吞了口口水,警惕地注意着周圍,從謝相跟柏褚講完那一句之後,耳邊就再沒了人講話的聲音。
幾人各自往前摸索,柏褚最先踏入一片刺眼的光圈,白光消散,景象慢慢浮現眼前。
流蘇花瓣如雪般飄落,轟轟烈烈地湧向春風裡各個角落。
他踱步向前,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記不得這是過去的哪一天,春風裡的景色總是如一日燦爛。
臉頰觸感一涼,柏褚閉上眼睛,偏頭讓那花瓣自己落下去,接在手心裡。
視線所及,那花瓣化作一片星星點點,自己消散了。
身後突兀地傳來輕笑,柏褚回過身,謝相就站在那裡。
“謝無歸?你怎麼在這兒,其他人呢。”
謝相隻是笑。
他慢慢蹙起眉頭,正想問出第二句話,就見謝相擡起手,手掌覆在他頭上,神色似乎有些感慨。
“長這麼高了。”
柏褚:“什麼?”
謝相面上疑惑,“不認得我了?”
此話一出,柏褚輕輕眨了眨眼睛,垂下頭思忖現下的情況。
如果這不是謝相,又會是什麼呢?
這裡又是哪裡?
沒來得及理清思緒,這“謝相”就伸手把他攬入懷中,下巴擱在他肩上,道:“我就出去一趟,奔忙好些天,累這麼久......怎的一回來還要遭受這般白眼。”
柏褚吓了一跳,擡起手來想把這人推開,卻聽得這人又說,“這些天有不開心嗎?”
算了。
柏褚将擡至中途的胳膊放下來,答到,“沒有。”
“那怎麼這麼冷淡。”
“......”這是什麼肉麻的瘋話。
柏褚覺得自己剛剛應當是瘋了才沒推開他,他馬上脫開“謝相”的桎梏,“你不是謝無歸。”
“謝相”聞言,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容,簡直與平日裡的樣子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