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依舊自己那個讨人喜歡的小徒兒，一點都沒變。

任世人說他如何作惡多端，在謝相眼裡他都還是那個極好的孩子。

他相信柏褚的為人，絕不可能做出有悖人倫的事情。

柏褚醒來的時候，謝相正抱着他倚在松柏上。

他腦袋一動，馬上就被那人察覺。

“睡醒了，還困麼？”

柏褚搖頭。

“那就不睡了，咪咪。”

柏褚：“............”

“謝、無、歸。”

謝相故作訝異，“這麼兇啊。”

逗完柏褚，謝相正色道，“天道落下旨意，我也該走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無聊的話就去找你的那個朋友。”

“嗯。”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如何，柏褚有些蔫蔫的，他從謝相懷中跳下來，回到少年模樣，轉身往反方向走，“那你走吧。”

謝相在原地站了兩秒，随即跟上去。

“柏褚，”他叫住對方，“跟我一同去吧。”

于是本應獨自前往崇澤山的謝相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兩人并肩而行，陽光打在他們身上，鍍了一層金光。柏褚目視前方，偶爾應兩聲謝相的話，而謝相淺笑晏晏，手中搖着扇子。

這下......真是歲月靜好了。

好像本該如此。

行至山下，柏褚提出在下面等他，謝相沒說話，隻點點頭便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天機閣内，老門主神色凝重，見到謝相第一句話就是說，“茲事體大，唯有你一人得以勝任。”

謝相都要被他哄得沒脾氣了。每次一有些什麼事情就是“茲事體大，唯你一人得以勝任”。也不知道他這話還跟不跟别的人說一說。

謝相并未多言，向前一步領了旨意，叫上柳嫣、霧繁兩個座下弟子便欲離開此處，行至門前腳步一頓，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道：“那個長生道人看好了，派人白天晚上輪班倒，盯緊了。”

“怎麼？”老門主緩緩眯起眼睛，捋着他花白的胡須。

“此事蹊跷，他不簡單。”謝相再次提步，走之前留下一句，“我懷疑他藏拙，你們盡快派人暗中查探寂衍門的人有沒有什麼可疑，來不及細說，一切等我回來再議。交給你們了。”

很少能有讓謝相認為不簡單的事情，能讓他說出這類話，那麼說明事态已經很嚴重了。

老門主不禁正色，隐隐意識到謝相是查到什麼了，卻也沒告訴謝相那長生道人已經逃逸了。

隻是待謝相走後招來幾個弟子，目光沉沉，吩咐道：“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把皇城翻個底朝天也得給我把那長生道人抓回來。”

......

這次的任務是去遠在千萬裡之外的一處村落伏妖。

天道有言：

翎國天佑137年，桃花村一戶人家一夜之間隻剩屍骨。桃花村人人自危，夜不敢出，日亦不遠行，每當有人白日遠行，當日夜晚必定會出現在桃花村溪水邊上，以一具死屍的姿态。三日之内死上二十人，情況危急，速速往之。

柏褚讀完這道旨意，擡頭道，“你的意思是，讓一隻魔頭随你一道去伏妖，是嗎？”

他臉上寫滿了“你自己覺得這合理嗎”幾個大字。

“不想去？”謝相道，“我隻是覺得，你雖身份如此，卻萬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也一定不會把這些罪惡滔天的東西當做同類，于是他們被降服的時候，你也一定不會有所同情。如此之下，同我一道去，再适合不過。還能散心。”

這樣散心？柏褚心道，真有你的。

站在謝相身後的柳嫣霧繁二人始終一言不發，直到柏褚發問。

“後面二位是......”

那二人方才擡起頭，看清柏褚臉的瞬間睜大眼睛，異口同聲道：“小師弟？”

“你沒死？”霧繁面色憂心，嘴上卻松了口氣。

“你還活着？”柳嫣純不可置信。

說起來，柏褚被逐出山門的時候謝相閉關，這兩位師兄師姐也出去曆練，不在山中。他那時被千夫所指，竟沒有一個人可以站出來幫他說說話。

柏褚不言，隻靜靜地看着二人。

柳嫣向前來，“那這些年......你都在哪裡......”

她獨自腦補了一出“我剛會化人不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憐小師弟離開師門流浪至今吃盡苦頭受盡委屈終于歸家”的大戲，就見柏褚拿出他的面具往臉上一掩，問：“這樣呢。”

柳嫣：“啊？”

霧繁：“？”

“你們來永夜城的時候，不是見到我了嗎。”柏褚蹙眉。

“我們站在隊伍最後面，從頭到尾沒看見你一根毛。”柳嫣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些瘋子簡直殺瘋了，連隻雞都不放過。”

“所以我的雞是被殺死的。”柏褚說。

柳嫣：“啊？你的雞？”

柏褚沒再回答，而是看向謝相，“其他人呢，隻有柳師姐跟霧師兄麼。”

謝相點頭。

柏褚大概知道為什麼了，也就沒有講話。

正當幾人準備出發之時，變故來了——

去桃花村的隊伍裡多了個晏鈴殊。

柏褚闆着他那張棺材臉，滿腦子想得都是陰溝裡翻船。

這大少爺跟去完全是玩，雖說各方面能力都不錯，跟柏褚出去從沒掉過鍊子，但就以他的好玩程度，能讓幾人完成任務的效率大打折扣。

柳嫣跟霧繁禮貌的向晏鈴殊表示歡迎，謝相則認為路途遙遠，能有個可以玩鬧的好友同柏褚作伴可以讓他不無聊。

而柏褚......

柏褚本人覺得這一路定會被此人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