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幽暗無光,石壁上青苔點點,偶有水聲落下,滴答滴答。
長生道人兩隻胳膊被鐵鍊拴住,正吊在地牢最中央。四周不乏有同被吊在此處的妖魔鬼怪。
老門主行至跟前,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長生道人所說的“長生之法”不一定就是假的,隻是夥同整座山門之人作此法術......恐怕不簡單。
不過......“長生之法”。
老門主哈哈笑道,“在寂衍門做的事恐怕不簡單吧,我不管你在寂衍門做什麼,隻說那長生之法,我還是很感興趣的。”
整個地牢回蕩着老門主的笑聲,不絕于耳。
“别笑了吵死了!”
锵——
一枚飛刀一閃而過,轉眼間釘在剛剛說話之人身邊石壁上,與那人腦袋隻差分毫。側頭看去,肩上落下一縷被削斷的頭發。那人安靜下來,垂着頭裝起了死人。
“想必,你也不想總被關在地牢吧。”老門主死死盯着長生道人,眸中猩紅。
長生道人絲毫不懼,甚至還能侃侃而談。他啧啧兩聲,又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忽悠大法。
“門主啊,您這個歲數了,一看就是已經得道長生,還要什麼長生之法?”
長生道人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哄騙道,“我聽聞崇澤山乃天下第一仙門,門主則有足足五百歲高齡。依我看,您早就已經得道長生,都已經活了五百年了,您瞧瞧這衆多仙門之中,有誰活了這麼久?門主啊,我也才三百八十餘歲,已是行将就木。那長生之法隻将我年歲延到四百五十歲啊!這已是那仙法的極限,您早已突破長生之法的極限,成為老神仙了啊!”
空氣靜默着,老門主垂頭思索一番,覺得有一番道理。
“那,既如此......”
“既如此,就放了老身,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吊久了隻怕要命喪當場。”長生道人樂呵呵的擺出條件,“如若門主您實在是還想要再突破一番,我不妨将法術交與您,您自己自行琢磨。”
這條件實在誘人,在老門主看來,無疑是餓狗對上香饽饽,簡直沒有拒絕的理由。
隻是茲事體大,還需謹慎行事,于是他問,“那麼為何一個長生陣法,需要一整個山門的參與,此事重大,我等不能随意放人。”
長生道人嘿嘿一笑,“那隻是因為我的法力不足以撐起一整個陣法,畢竟是長生陣法,不是随便一個人都能獨自完成的。不過并不會起反噬作用,寂衍門的那些人都好好的呢,不信你們可以去察看。”
老門主聞言,面色一喜。
“那還請老仙師速速将長生之法傳授于我。”
鎖鍊咔嚓一聲打開,長生道人喜形于色。
他從自己破布兜裡摸了摸,掏出一本卷成筒狀的書,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還沒等老門主翻開來過目,那長生道人就被狗攆似的一溜煙跑了。
懶得管他,老門主欣喜地翻開那本破爛,隻見扉頁龍飛鳳舞寫着七個大字——
《母豬的産後護理》。
頓時隻覺心火驟旺,那花白的胡子翹了翹,生龍活虎起來。
老門主怒極,恨不得手撕了那招搖撞騙的死老頭。
...
謝相說自己在山門外有座宅子,柏褚隻覺得應當會是一座很大的宅子,卻沒想到這麼大。
這宅子大到至少有三個春風裡那麼壯觀。
春風裡已是崇澤山最大的院落,柏褚還是一隻黑貓的時候險些在裡面迷了路。
他跟在謝相身後近了院子,發現院中景色竟跟春風裡别無二緻。
依然是西南側站着一樹流蘇......
“欸?”
“怎麼了?”謝相側頭。
“那裡,改種梨花了?”柏褚指着西南角那樹梨花,道,“在春風裡的時候,那裡是一樹流蘇。”
謝相勾唇笑道,“記這麼清楚?”
西南角的流蘇換了,那——
柏褚一轉頭,另一側高聳入雲的松柏正靜悄悄立在原地。
“你不是在松柏下化形嗎,所以。”
所以我還是在這處種了松柏。柏褚這樣想着,卻聽謝相繼續說,“所以我把春風裡的那棵松柏移過來了。”
柏褚:“......??”
柏褚罕見地睜大眼睛,語氣夾雜着些許不可置信,“移過來了?”
“是啊,至于流蘇,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喜歡梨花嗎,就改種梨花了。”謝相語氣淡淡,仿佛移動一棵千年古樹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柏褚不能想象這麼一棵千年古樹是怎麼被他移過來的,反正對于柏褚來說,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柏褚在那裡獨自沉浸思索半天,也想不出謝相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隻給了自己一個“他可能異于常人吧”的結果。
謝相見他的表情如同遭雷劈了一樣,忍俊不禁,“好了,别看了。确實是我一個人移過來的。”
“對了,”謝相面上浮現出絲絲懷念,“你還能變回小貓嗎。”
是笃定的語氣,不是問他能不能變回去,是知道他能,想讓他變回去。
柏褚擡頭對上謝相的視線,與他無聲對峙片刻,最終敗下陣來。
他閉上眼睛,摸着頸側妖紋掐了個訣。
一堆衣物落地,底下蓋了隻手掌大小的貓。
謝相彎下腰去把柏褚拎出來,看到他的時候眼底笑意更深,“還是隻幼貓。”
柏褚的衣服被謝相拿在另一隻手上,而人......
而貓則被圈在臂彎裡。
柏褚趴在謝相臂彎處,被他帶着看完了整座宅院。謝相不比晏鈴殊那個遭狗攆的,他走路輕輕慢慢,輕緩到讓柏褚有些昏昏欲睡。
感覺到腦袋上傳來謝相的體溫,柏褚閉上眼睛。
謝相的手指覆在柏褚頭上撓了撓,接着整隻手都蓋上來,順起他身上的絨毛。
柏褚身上的毛毛手感是極好的,比一般小貓身上的毛毛都要柔軟,這一切還要歸功于謝相照顧有加。
在謝相的順毛下,柏褚成功被他揉困了,強撐着意識拿他那毛茸茸的腦袋蹭蹭謝相的手,接着腦袋一歪——睡着了。
謝相忍不住笑了一聲,眉眼透出幾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