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道更适合魔修,陌箋偏要以正道修士之身,踏出一條屬于她的道途。
不知過去多久,膝蓋一空,小童已經沒了蹤迹。
四周漆黑,金丹未碎元嬰未成,陌箋知道自己的心魔劫還未結束,她此刻仍在心魔境裡。
“滴答——”有水聲在遠處輕響。
“滴答——”有水珠在耳邊墜落。
閉眼的陌箋感受到若有似無的呼吸在耳畔纏繞,冰涼無骨的手指在脖頸滑過,潮濕陰冷的氣息在身後伫立。
聲音與觸感飄忽不定。
陌箋剝離五感,方才所聽所觸所感全是幻象,皆為虛妄。
衣袂翻飛,有暖香軟玉落于懷中,貼向陌箋。
“還不睜眼嗎?”
陌生又熟悉的嗓音,生疏又熟稔的語調,“咱們可是老熟人了。”
誰與你熟?
“就那麼怕我?”
不是怕。
“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卻不敢睜眼看我,”對方低聲笑起來,在這黑暗又沉寂的心魔境裡,染上一抹毛骨悚然。
“陌箋,你這個膽小鬼。”
陌箋不為所動,隻慢慢勾起嘲諷的笑。
“你的‘本我’還能堅持多久?你可知我在跳下誅邪台前留了什麼後手?”
“你是我的轉世,這是你躲不了避不過也逃不開的事實。你的意識無法永存,總會回歸于我。”
從這聲音出現伊始,陌箋便明白了自己的心魔為何。
雖然明面看不出,但她暗地裡還是有隐約擔心。
擔心被前世同化,擔心她不再是她,擔心回歸前世無法保留自我意識,擔心不能繼續在大道上自在逍遙,也擔心無法行至青雲之上閱覽更多風景。
可是擔心有用嗎?
以她窺見的那些記憶來看,前世的她對一切都已倦怠,或許并不打算重拾意識。
而現在的她,也不會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讓。
等待她的隻有一個結果:以陌箋之身心,行遍想走之路,修成想修之途。
陌箋睜眼,與相隔隻有半尺的心魔對視,語氣平靜,“所以呢?”
這心魔自顧自地說了這麼多,可還不是因為對她沒有任何辦法。
同樣是心魔,方才的小童倒是可愛許多,隻要她回答問題,便會乖乖消失。
而眼前這個,陌箋知道,就算她回答了,它也不會輕易消失。
陌箋的反應不是心魔想要的,它頓住幾息,然後換上了兇神惡煞的神情,“你逍遙得夠久了,也該将身體還給我了!”
“還”?它也配?
紫雷降下,頃刻擊退心魔。
陌箋道:“别說你隻是個心魔,根本不是我的前世。就算你真是我前世,我也不會容許你來奪走我的東西。”
“站在這裡的是我,跳下誅邪台的是绯箋而非陌箋,憑什麼要陌箋‘讓’出身體?”
陌箋眸中的金色流光在這黑暗之中亮得出奇,“我的大道就在腳下,沒有相讓也沒有妥協。”
“我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你’作出任何讓步。”
無論是把身體讓給前世绯箋還是眼前這個心魔,都絕無可能!
白發绯衣瞳孔猩紅的女子就此怔住,似是沒料到陌箋會突然出聲反駁質問。
“想讓我睜眼,我睜開了。想讓我看你,我也看了。”
陌箋如照鏡一般與心魔對視,“然後呢?”
“我的路由我自己選,我的道也由我自己來護。若是不服,化神再重新來戰!”
怔愣之後的心魔眉目微微舒展,漸漸褪色,在即将露出淺淺微笑前化為齑粉。
視野間陡然亮起,漫天星辰瞬間替代了曾經黑暗的世界。
陌箋這才發現,原來這心魔境并非一無所有。
這裡有天有地,有水有山,有房屋有良田,有花鳥有人煙。
有平坦大道也有崎岖山灣,有漫天星辰也有道途通天。
丹田内的金丹轉至極緻,在陌箋靈氣的作用下漸漸碎開消融。
山洞裡的靈氣全都朝着聚靈陣迅速聚攏,暗下去的鐘乳石重新泛出幽幽藍光。
碎丹過程實在說不上輕松。
即使這是第二次經曆,陌箋還是疼得略微蹙眉。
碎掉的金丹正在瘋狂吸取陣法内外的靈氣,陌箋自身的靈氣被席卷,鐘乳石洞的靈氣也漸漸稀薄。
陌箋并未睜眼,她以靈氣馭使眼前的瓷瓶倒出想要的丹藥,一股腦送至口中。
濃郁靈氣在口中綻開,碎丹立即将那些靈氣卷走。
陌箋持續補充靈氣,将經脈間橫沖直撞的靈氣盡可能疏導,然後着手塑嬰。
碎丹吸收的靈氣皆入了泥丸宮,經脈間的靈氣也被牽引着悉數流往泥丸宮,那裡正在等待着與陌箋樣貌一緻的小小嬰孩徹底成型。
直到小小嬰孩完整顯現,陌箋仔細探查那個閉着眼睛像是在沉睡的元嬰,方才确定塑嬰總算成了。
結嬰後第一件事應是穩固境界,再談其它。
結嬰時排出的雜質浮于表面,陌箋掐訣将之打理幹淨,又為陣法重添靈石,然後再次閉目,開始調息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