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聲在耳邊拂過,也有水聲在耳邊流淌。
陌箋恢複意識的瞬間立即睜眼,久未睡覺的她似乎做了一個夢,紛紛雜雜,已經記不清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四周漆黑一片,就連之前還在發光的鐘乳石也看不清楚,隻有模模糊糊的黑影上下移動,大概是初時見到的那些幽藍漂浮物。
神識探清她仍然躺在巨大的白玉玄冰上,位置也沒多大改變,說明她在昏迷後沒有被怎麼挪動過。
不遠處,鲛人禦止基本縮回了水下,隻有雙臂輕搭在白玉玄冰的邊緣,在這昏暗的環境裡目光灼灼地盯着陌箋。
陌箋忽略對方的注視,轉而思索起自己昏迷的緣由來。
她在吃下透明魚前後都有刻意探查,魚沒有異常,她也沒有任何中毒迹象。
閉眼前還曾看見鲛人禦止面帶驚詫地沖過來,顯然它也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
倒是有些奇怪。
陌箋運行靈氣,确認經脈間沒有任何不适與堵塞。又内視丹田,金丹渾圓飽滿,靈氣充盈富足,應是直接到了金丹期大圓滿之境。
一覺醒來便可達到如此境界,或許此覺所用時間并不短。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外面是何情形,她的殡天劍正在何處,白瑞豐漓又是如何。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殡天劍尚無損傷,不然早就反應到她自身了。
逃命途中緊急更換的道袍在經過落水浸濕與自然風幹後,皺巴巴地貼在身上,令有空思索其它的陌箋感覺到了些微難受。
再加上腹背與肩膀受創的位置被撕破,這破爛不堪的道袍其實早該被淘汰,隻是她沒來得及更換。
陌箋取出防禦性最好的青丘狐法衣,擡眸看向鲛人禦止,委婉道:“在下想要更換衣物,還請……”
鲛人禦止緩緩眨眼,上古語言越用越熟,它理解到陌箋的意思,微微點頭,戀戀不舍地沉入水中。
直到水面無痕,鲛人禦止的身影漸漸遠去,陌箋才将身上的破損版道袍換下,身形也恢複原樣。
陌箋剛将腰帶系好,就察覺本已遠去的鲛人禦止緩緩靠近,掌中抓着什麼東西。
神識探查,又是兩尾透明魚。
透明魚的療傷功效很不錯,但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陌箋不再需要。
眼下她最需要的是尋回殡天劍,沖擊元嬰。
此地靈氣豐盈,腳下還有輔助修煉的白玉玄冰,兩者結合的此處很适合進階,但這裡屬于鲛人禦止,陌箋不好一直占用。
陌箋起身朝剛剛露頭的鲛人禦止拱手一禮,“叨擾多時,也是時候離開了。多謝您的幫助,煩請告知離去之路。”
餘光掃過自放下後沒被動過的丹藥,她已将能拿得出手的丹藥悉數給予,足以換她一命。
或許鲛人禦止不需要這些,但她不能不給。
恢複身形後的陌箋容貌徹底長開,奪人眼球,也更吸引鲛人禦止的目光。
那雙深碧色豎瞳猝然收縮,卻是吐出兩字:“不行!”
過于強硬的拒絕,是與之前迥然不同的語氣,陌箋微微一頓。
鲛人禦止見陌箋神色有異,抿唇許久,才低聲道:“你要進階了,這裡更适合你……”
想起陌箋抗拒它的觸碰還不讓它看的事,心底有些難過,慢慢退回水中,“你要安靜,我離開便是。”
也不管陌箋作何反應,徑直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陌箋視線落在鲛人禦止離去前放下的透明魚身上,她這算是為了進階趕走了此地主人嗎?
既然走不得,那她就先結嬰再另尋出路。
四周靜谧無聲,陌箋取出噬心符布下數個連環陣,又擺出衆多恢複所用的丹藥放在周圍。
随後,陌箋盤膝而坐,預備以最飽滿的狀态迎接即将到來的碎丹成嬰。
所謂道修,凝結元嬰時需要心境圓滿,也需要安然渡過心魔劫。
結嬰時的心魔劫容不得半點分神,陌箋閉目打坐無心朝天,一時竟想不起上一次結嬰她都經曆了些什麼。
防護陣法驟然開啟,與之聯動的恢複陣與聚靈陣同步運行,陌箋坐于陣眼之中,感受着從陣外攥取的洶湧而來的磅礴靈氣。
“你在做什麼?”
僅膝蓋高的小小女童趴在陌箋盤起的腿上,兩隻肉乎乎的小手托着稚嫩臉蛋,問得一臉認真。
陌箋知道她現在正處于心魔境裡,結嬰的心魔境。
她凝眸看過去,女童這容貌再熟悉不過,與她小時候别無二緻。
陌箋道:“我在結嬰。”
“結嬰做什麼?”
小童晃了晃腦袋,頭頂的雙苞發髻以紅色發繩系着兩顆鈴铛,那鈴铛正随着小童的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讓陌箋越發清明。
陌箋道:“為踏上修道之路。”
“修道之路輕松嗎?”小童問她。
陌箋神色稍緩,“不輕松。”
“那為什麼要堅持呢?”
小童以肉肉小手輕點臉頰,“輕松一點不好嗎?”
陌箋沒有多加思索便道:“因為想去青雲之上,踏雲而行。”
為此,她願意一直堅持。
路上也遇見過不一樣的光景,令她記憶深刻,也永記于心。
“為什麼呢?”短短四字,聲音從小童的稚嫩向青年的沉穩轉變,落在陌箋心間,再次響起,“為什麼呢?”
陌箋知道,這是心魔境在叩問。
她道:“心之所向,隻是貪那一份自在逍遙。”
自在逍遙,隻是陌箋所選的本我之道。
無論對錯,唯我即自我,自我即真我。
所有一切皆随心而為,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因為她想,所以如此,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