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箋不确定是鲛人聲音太清,還是她傷及腦子聽覺有損,委實沒聽出來鲛人說了什麼。
似妖語又非妖語,似人言又非人言,像是鲛人吟唱,婉轉誘人。
陌箋仔細思考鲛人所說的字符,卻覺鲛人向她湊近,當即退開一些,卻收獲到對方的委屈之色。
……委屈什麼?
陌箋對鲛人的理解僅限于洗霧錄中的描述。
人身魚尾,發卷色碧,音如清泉,擅水擅漁,容麗擅歌,擅織成绡。
其淚化珠,價值不菲;其脂燃燈,經久不滅。
外形符合,容貌符合,鲛绡及眼淚膏脂暫時看不出。
歌聲……方才的簡短音節倒有些像在輕吟淺唱。
鲛人見陌箋抗拒它的靠近,便将掌中透明魚送往陌箋手邊,似是讓她生吃。
陌箋擡眼,洗霧錄并無太多關于鲛人的描述,她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這等主動送上門來的幫助。
鲛人見陌箋不肯吃,倒是有些急了,它又念了數個字符,陌箋仍然沒有動作。
于是抿唇好一會兒,才慢慢憋出幾個含糊的字來,不像先前的語調,是另外的語言。
“吃……對你……有好處……”
中間字符很是模糊,但不妨礙陌箋辨認出這是上古時代的字符。
陌箋見鲛人急得甚至從水中躍出,一點點挪向她,以同樣的上古語言相詢:“為何救我?”
鲛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臉,“你……好看。”
陌箋:“……?”或許是她學藝不精,聽岔了。
誰知鲛人慢慢附身,吻在陌箋握住透明魚的指尖,肩上長發滑下,如水草一般纏向陌箋。
陌箋猝然松手往回收,卻被鲛人握住,慢慢包裹,碧眸盈盈。
透明魚掉在白玉玄冰上,撲騰半天,試圖往水裡鑽。
陌箋面色微沉,用力甩開鲛人,後退數尺,“你我種族不同,且性别相同,請不要作出此等行徑。”
若非她現下沒有恢複,而它又對她有救命之恩,定将這隻雄性鲛人曝曬于日下,做成魚幹!
鲛人有些受傷地眨了眨深碧色的眼眸,見到陌箋不為所動,隻得低眸将快要跳回水裡的透明魚撈回。
這次它沒有再觸碰陌箋,而是将之堆在陌箋跟前,往前推了推,“這個……治傷……”
陌箋并不需要,儲物袋尚在身邊,她也服下了恢複丹藥,隻需打坐數個時辰即可,沒必要吃下這等來曆不明之物。
看這模樣,鲛人是打算讓她生吃。
鲛人見陌箋不肯照做,頓時有些心急。
它下意識往陌箋方向挪了一點,觸及她抵觸的目光後又默默往回退,退至邊緣位置,方才重新指向透明魚,示意陌箋吃下。
陌箋凝眸,現在的她看不出鲛人的修為,甚至連其骨齡都探不出,看在鲛人救她且沒有對她不利的份上,她仍然承認對方的恩人身份。
但是……
陌箋伸手拾取不肯信命瘋狂掙紮的透明魚,擡眸看見鲛人的碧眸盈盈如水微微彎起。
這魚無鱗,能看清其淺色内髒,且離水頗久仍具活力,是她沒有見過的品種。洗霧錄沒有相關記載,或許也是念思沒見過的品種。
不如帶回去豐富念思典藏……
可惜活魚無法存進儲物袋,神獸殿也不能随意在旁人跟前使用,陌箋決定之後有機會了再捉幾條回去。
陌箋本就喜吃魚類,也熟識一些魚類相關的簡單料理。陌箋取出一柄魚匕剖魚切片,在她拿出來的玉盤上擺出兩朵晶瑩剔透的花朵。
此魚無腥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繞鼻尖。
陌箋将玉盤往鲛人方向推了推,對方搖頭拒絕,隻示意陌箋吃。
陌箋端起玉盤,以玉箸夾起其中一片放入口中。魚肉遇津則化,濃烈的靈氣在唇舌間綻開,順着經脈流向四肢百骸。
疲憊一掃而空,神識徹底清明,陌箋發現丹田也包裹了一層清涼之意。
腹部傷口感覺到輕微的麻癢,陌箋伸手,草藥之下的猙獰傷口已經消失,僅餘極淺的痕迹。
陌箋對她自己煉制的丹藥極為熟悉,超品或許也算是有一些奇效,但不至于瞬間恢複此等貫穿傷。
傷口能恢複得如此快,都是透明魚的功勞。
陌箋起身對鲛人抱拳一禮,考慮到她與鲛人之間隻有上古語音可以勉強拿來交流,陌箋以此語道:“多謝相救,在下陌箋,不知恩人如何稱呼?”
“……禦止。”
魚?禦?
陌箋收斂心神,“多謝禦止閣下救我一命,這是小小謝禮,還望收下。”
陌箋取出一些封存已久的珍貴丹藥放在彼此之間,往前輕推,“在下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此……”
話未說完,陌箋陡然察覺自己眼前黑下來,她穩住即将倒地的身體往後靠坐。
看見鲛人急忙沖過來試圖接住她,陌箋很想說她不妨事,不必扶。
但下一刻,即将脫口的話被壓在喉間始終吐不出,陌箋努力睜開的眼緩緩閉上。
陌箋昏迷前隻有一個念頭,難道那透明魚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