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找不到情報洩露路徑的緣由:
并非通過文字,而是以旋律為載體來進行傳播,哪怕聽到這段音樂的人再多,也隻有真正知曉其價值的那位才會費心思轉錄、破譯,而後讀取。
因此,維希斯·普林才必須不停地編譯新贊歌,才不能保留哪怕一張紙質的曲譜。
在那場失火意外中,他确實不需要搶救寶貴的東西,因為真正重要的情報不能以任何形式被保存在他那裡。
“…………”
維希斯·普林啞然失語,許久才脫力問道,“為什麼你會有這個……”
“不是隻有你懂樂理與鋼琴,維希斯·普林。”
蘭波平靜回道,“而很不巧的是,我弟弟的記憶力也不差。”
“呵……明明唱歌跑調,耳朵卻很好使?”維希斯·普林自嘲笑了下,沒有再負隅頑抗。
“那隻是他以前沒接觸過音樂。要論學習的天賦與毅力,他是獨一無二的優秀。”
蘭波先糾正了維希斯·普林的說法,才繼續問道。
“我已經聯絡了第二廳,很快會有人來将你帶走。在那之前,你需要告訴我,學院賬戶上的大筆資金是怎麼回事,貝桑·托比拉的異能武器又是從哪裡獲得的?”
“無可奉告,我親愛的。”
死到臨頭,維希斯·普林的心态反而變得放松起來;他聳了下肩膀,在蹙起眉毛的蘭波視野裡笑了笑。
“你瞧,在這種混亂的戰争時期,每個人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小秘密,大家都在尋找不同的機遇,我也是,她們也是。”
政府或許可以随意審問一個平民,卻無法對享有聲譽的蓬特諾夫人動粗;對方擁有的上流人脈太廣,沒有鐵證的逮捕會讓社會輿論瞬間嘩然。
蘭波卻隻是沉思片刻,緩慢吐出一個單詞。
“跨國人口丨交丨易。”
情報的重要性固然關鍵,但維希斯·普林的這句話,恰恰說明蓬特諾夫人并非他在賣國上的同謀。
或者說,大家是互利互惠的盟友關系。
蓬特諾夫人靠着她那個肮髒的生意賺大把鈔票,而與維希斯·普林接頭的外國諜報員則順勢安排人混進随行的隊伍裡,将鋼琴曲錄下來。
貝桑·托比拉很大可能是蓬特諾夫人的助手,替她讓那些孩子乖乖聽話……也就是說,隻要想辦法從貝桑·托比拉那了解情況,再要求她作證……
這個想法剛浮現在蘭波的腦海裡,下一刻,他就清楚再不可能實現了。
——砰!
貝桑·托比拉的身體重重砸在地面,鮮血順着堅硬的石闆路流淌,緩慢滲進縫隙間的泥土裡。
她的表情沒有驚恐、沒有畏懼,似乎是欣然而主動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
在那層層疊疊圍上去的人群裡,沒有蘭波與魏爾倫的身影。
轉天,他們的埃德蒙叔叔便坐車出現在西圖昂宗教學院門口,稱“他給這兩個孩子找了個好人家,不必再勞煩學院”,就把人接走了。
蘭波則早在昨夜便已聯系上始終等在附近的安全部門人員,讓他們來将維希斯·普林帶走,押送往巴黎做進一步的調查與審訊。
根據最初調查的結果,法國第二廳下屬反間諜部門懷疑政府内部有别國間諜,眼下正是揪出來的好時機。
至于關于這所宗教學院的另一樁罪行,則無法再像維希斯·普林那樣調查得水落石出。
就在貝桑·托比拉死後第二天,蓬特諾夫人被發現于房間内自盡,線索徹底中斷。
即使能查到那些資金的流水往來,也無人能再證明其來源非法了——在明面上,它始終都屬于慈善捐贈。
但無論如何,這次的首要任務已順利完成,蘭波與魏爾倫終于能回到位于巴黎的安全屋内。
一路上,蘭波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緒波動,好似屬于摩蘭·庫什内爾的那個虛假人格已經從他身上被徹底剝離,僅剩下身為蘭波的絕對理性與冷靜。
魏爾倫則有些忐忑,不時就會自以為隐蔽的偷瞄蘭波一眼,仿佛這樣就能确認對方是否在生氣。
可蘭波的表情始終都太過平淡,讓魏爾倫無法分辨,隻好陷入某種無言的思想煎熬中。
“我記下了貝桑·托比拉說的所有話,”
在跨進家門之後,他再也憋不住的主動開口,“我可以作為人證,她們還打算把我……”
“沒有用,”蘭波輕聲回道,“這種事牽連的範圍太廣,大人物有的是辦法讓你發不出聲音。”
況且,蓬特諾夫人積累的大筆錢财到底流向了哪裡,至今也尚無頭緒。
不過現在的學院已經被政府全面接管,倒也是個好消息。
魏爾倫懵懂看着蘭波,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說出了真相,卻還會假裝看不見]。
“那個異能武器已經不見了嗎?”
蘭波知曉魏爾倫的不解,但他沒有向這位剛蘇醒沒幾個月的“人造神明”解釋清楚,而是詢問起另一個問題。
“嗯,就在蓬特諾夫人死的時候,它也消失了。”魏爾倫點頭。
“那就說明它并非異能武器,而是屬于蓬特諾夫人的異能。”
蘭波坐在沙發上,習慣性分析道,“或許,貝桑·托比拉就是第一個被她催眠的人也說不定。”
這隻是個猜測,可惜現在也沒辦法得知她的異能發動條件了。
另外的問題則是……
蘭波自思索中擡起頭,讓目光平靜看向仍站在客廳裡的魏爾倫身上。
而對方似乎也知曉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反抗式的表情。
“現在,”蘭波淡淡開口。
“讓我們來總結一下你在這次任務裡犯了多少次失誤,保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