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們會成為親密無間的搭檔,直到四年後的一次任務,他遭到了來自對方的背叛。
即使這樣,失去記憶、流落異國的他也沒有報複,而是在對方将死之時,耗盡最後一絲異能救了他性命。
——他始終不相信那本手劄上的故事,直至他接到剿滅【五月革命】這個反政府勢力的任務,又救出了與手劄描述中别無二緻的【黑之十二号】。
這一切是發生得如此荒謬,他很确定自己的異能效果并不包括預知未來,而那個故事隻向他展示了人生的前二十七年。
他會死在十二年後。
罪魁禍首則是被他救出的這位“人造神明”。
坐在那棟昏暗又冰冷的廉價旅店内,本名為【保羅·魏爾倫】、如今代号【亞瓊】的黑發少年,凝視着沉睡的【黑之十二号】許久……許久。
他隸屬于DGSS作戰部,隔壁的情報部人員負責打探情報并轉交給他,并未參與這場危險性極高的戰鬥。
再加上,雖然【黑之十二号】是【牧神】的得意作品,但本身依舊是人類,脖頸仍舊脆弱與普通生物無異,乃至不需要多少技巧的發力,就能讓他死于窒息。
如此一來,他那不知真假的死亡陰霾,便可提前散去。
向上層提交報告時,稍微編些謊言就足夠了,沒有目擊者能反駁他得出的虛假結論。
要動手嗎。
他垂眼望着仍舊沉睡着的人工實驗體,腦中在權衡利弊。
手劄中所記載的,與對方在相處中萌生的“搭檔”、“親友”之類的深刻感情,彼時的他沒能體會到分毫。
但遭到背叛後重傷失憶、流落他鄉,成為一個島國黑丨手黨的底層打手,又在最終迎來悲慘早逝的結局,他已在閱讀中知曉得一清二楚。
并由衷感到無法理解。
将每一分危險提前扼殺在搖籃裡,才符合他的作風。
他的身份是間諜、是特工、是戰士,唯獨不是心軟又無私的奉獻者。
自他接受這份特殊的工作起,他的過往便已化作厚重塵埃下的砂礫,将那些熟悉的名字逐一深埋。
油燈昏暗,放在桌上的日志一字未寫,黑發少年的神情漠然,緩慢朝躺在床上的“人造神明”伸出五指。
暗紅色的光芒在淺淺湧動,隐藏于昏暗的雨夜之中。
——就在這時,那雙鸢眸睜開了。
…………
“你做得很好。”
高先生開口,令黑發少年恍然走神的思緒瞬間歸攏于此刻。
“承蒙您的誇獎,”他回道,“我聽說,上面有意讓我培養他,成為他的引導者。”
“聯絡員已經告訴你了?”
高先生笑了,“确實如此,【黑之十二号】的異能在物理層面的殺傷力極強,對你這種異空間操控系卻無能為力吧?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你都是唯一合适的人選。”
黑發少年沒有出聲,似乎正在思考。
觀察室裡的測試仍在繼續,強光變得不斷閃爍,廣播裡也發出間歇性的尖銳噪音。
處于這種狀況下的【黑之十二号】已露出明顯不适的反應,但整體狀态看上去仍然穩定,指令也配合得很好。
“上面判斷他有很高的利用價值,如果這次測試能通過,他以後就會成為你的搭檔了。”
高先生又仔細觀察了他半晌,才轉過頭詢問自己的得力部下。
“【黑之十二号】是【牧神】給他取的名字,并非我們這邊認可的。有想好給他取的代号嗎,我親愛的亞瓊?”
“………”
被稱呼【亞瓊】的黑發少年在幾秒的沉默過後,才淡淡開口。
“【保羅·魏爾倫】。另外,我同樣提交了代号變更申請,從【亞瓊】改為【阿蒂爾·蘭波】。”
在些許詫異過後,高先生微笑着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當初負責招募他的人就是他,自然知曉【保羅·魏爾倫】是他的本名。
這也是一種使對方潛意識産生親近感的手段,簡單直接,但十分有效。
“不必太有壓力,蘭波,你還有許多同事可以尋求幫助。”
高先生也順勢改口稱呼黑發少年如今的代号,落在觀察室内的目光始終敏銳而睿智,令常人抗拒的閃爍強光并沒有幹擾到他分毫。
經曆過高強度審訊訓練的蘭波同樣如此。
而觀察室内的魏爾倫……他的一系列測試都通過得非常順利,監視器顯示他的不安定因素極低,簡直不可思議。
是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是真正能刺激到他心理的重點并不在測試範圍之内?
高先生沉吟片刻,在心理醫師結束了環境幹擾的測試環節後,擡手示意即将上場的測試員稍等。
“蘭波,”他偏頭示意,“你去吧。”
“是。”
蘭波沒有異議,等側邊那扇嚴固的金屬門輕巧滑開後,走了進去。
當刺目的強光重新回歸柔和、噪音也不再響起後,【黑之十二号】,或者說魏爾倫,卻在測試開始以來第一次,流露出十分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的指尖也在輕微地、難以抑制地發顫。
“接下來,用你手裡的那把槍,”
廣播裡發出最新一條指令,仍舊平靜、淡漠、不容置喙。
“向蘭波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