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念中修行的日子過得飛快,沒怎麼修煉果的沐風澤甚至對枯坐修煉這種事情有些上瘾。
也或許是對安穩的生活覺得放心,每日與鶠遲相處,偶爾聽他彈琴論道,這時間過得緩慢而安定,不用害怕有人會突然将她抓走,在修為上也看得到進益。
待到那香爐中真的又燃起降真來,沐風澤甚至覺得有些不願走,小短腿邁着極慢的步伐,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看着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的鶠遲。
鶠遲見她這副模樣,實在是覺得好笑,一拂袖,将人送了出去。
沐風澤剛一睜眼,就突覺眼前一黑,什麼東西飛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接住,然後轉頭去看。
沐風澤分辨了一下,知道自己不在靜室之中,而是躺在藥室的案上,桌案比她身量短些,頭頸處空玄,有些頭暈腦脹。
屋裡一陣雞飛狗跳,到處都是東西亂飛落在櫃子上或者是牆上的聲音,此中還夾雜着阿遲的叫喊,大約是什麼“你給我停下”“别跑”之類的話。
沐風澤有點暈乎乎地揉着脖子坐起來,看着滿屋子的狼藉,紅色的身影正追着白色的東西滿屋子亂竄,沐風澤眯着眼認了半天才認出那是卯頸的原型,追着他的當然是阿遲。
她素日不往藥室裡來,要用也是卯頸在用,鶠遲在一念中更是沒有這樣的需求,自己實在是沒有管這遭閑事的功夫,便揉着脖子準備爬起來離開。
正待要走時,又想起鶠遲跟她講過的話,在一念中修行大多是神識長進,身體适應神識還需要些過程,可以少吃些藥草補益。
她環顧看了藥室周圍一片的狼藉——這哪裡還有藥草可以給她補益的。
不由得覺得怒從心中起,趁着兔子從她頭頂蹦過去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卯頸的脖子:“你們幹嘛呢?”
“我叫不醒你!他就要給我關起來!”卯頸在她手裡不停扭動着身體。
沐風澤便又向卯頸口中的他看去,阿遲也停下了動作,站到她的身後:“阿凰你醒啦?”
語氣中頗有欣喜之意。
“不過是多睡了點時間,你關他幹嘛?”沐風澤轉頭吐槽,“治病救人也不管人睡懶覺吧。”
許是聽出了沐風澤的話裡有些責怪的意味,阿遲微微低下頭,朝着沐風澤嗫嚅了兩句:“我怕阿凰你醒不過來了,紅娘跟我說,人一般睡四個時辰左右,睡着時間太長的話,就醒不過來了。”
沐風澤扶額,聽起來不是怕她醒不過來,而是怕她死掉:“我又不是人,而且你為什麼總叫我阿凰,不是說了叫我風姐姐,或者什麼阿風、阿澤也随便你。”
睡這點時間算什麼,她之前不是在靈界還睡了五十年,阿遲真是小孩子,少見多怪的。
“可是阿凰就是阿凰……”阿遲繼續說道,見沐風澤盯住他的眼神慢慢有些變得嚴厲,就不繼續說了,“那行吧,姐姐下次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要睡多久?”
行吧,直接叫姐姐了,反正她說話就是不管用,自己從小管沐妻也沒見得有多管用,沐風澤也不在乎這些了,反正風姐姐聽起來像瘋姐姐也不是什麼好兆頭。
“可以。”沐風澤說道,又補上兩句,“那你下次不能再搗亂了,小卯是很好的朋友,你不能随便關他。”
卯頸本來沒想摻他兩看起來心智不是很成熟的談話,但乍然一聽沐風澤又叫自己的名字:“你能不能别這麼叫我,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不喜歡别人做,對别人不也是一個道理嗎?!”
“行行行,卯頸行了吧,卯頸。”沐風澤感覺自己跟哄小孩似的,又覺自己的頭暈并沒有緩解,甚至有些全身酸痛,四肢乏力起來。
也就不提溜着卯頸了,還了卯頸自由,本來從桌子上爬下來已想要去睡,又突然意識到,有幾日未見卯頸了,而他也好似對阿遲的存在并不覺得蹊跷。
于是轉頭讓阿遲給她舀碗水來,支開了阿遲問卯頸:“你也知道我師父軀殼的事情?”
“廢話。”兔子的樣子仰視沐風澤有些困難,卯頸又變成那個帶着紅色抹額的少年形象,“我看起來很像笨蛋嗎?從師父的軀殼在這裡開始,我就一直生活在這裡了,這點小事也會發現不了?”
“那……”沐風澤斟酌着言辭,“你知道現在這個魂靈,就是追你的這個晏遲是怎麼産生的嗎?”
同時她也在心裡打鼓,覺得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卯頸既然是鶠遲的部下,如果說阿遲的用途真的是鶠遲或者伏城有意為之,對于上神來講,這件事說出去怎麼都不光彩。
而她隻不過是入門尚才幾月的徒弟,還兼有靈族公主這個尴尬身份,卯頸會不會把她當做自己人還未可知。
卯頸卻思考了一下說道:“不知道。”
見他思考還以為他是有話可說,卻沒想到是這種直接的拒絕,沐風澤本就有些頭痛腦脹的,身子不太爽利,人就極易不開心,見他這樣幹脆的拒絕,更覺得心情低落。
或許是她表現的有些明顯,卯頸又接了幾句:“他好像是自己出現的,某一天早上醒過來,他就高高興興地拽着我玩,随後又到處亂跑,給我造成很大的麻煩。我問過伏城上神了,他也不清楚。反正不是鶠遲,他這個魂靈讨厭死了。”
行吧,也算是有些内容,看起來如果不是伏城也沒把他當自己人,阿遲的出現應當就是跟他們沒什麼關系。
那……萬一有一天鶠遲想出來,阿遲要怎麼辦?
沐風澤想着更覺自己頭暈腦脹,阿遲正端着水走進來,人卻逐漸看不清了,天地也陡然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