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點降真,屋裡蘇方木的氣息還是很濃厚,令人陡生不敢打擾之感。
推開門卻突然吓了沐風澤一大跳,晏遲居然在屋内,一席紅衣的軀殼正躺在榻上,烏黑的長發從矮榻的邊緣落到地上。
晏遲的呼吸甯靜,好像……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
按照卯頸的說法,這副軀殼應當是有高度的防範意識的,所以才會在之前做出種種堪稱奇怪的事情。
這好像……也沒什麼防備。
沐風澤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鼻子,好像想從蘇方木的味道裡嗅出一點事情的真相來似的,不過她似乎真的聞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夾雜着蘇方木的氣息,沒能分辨明白。
不會出事了吧?
沐風澤想着,輕手輕腳地朝着矮榻挪了過去。
晏遲緊閉着雙眸,閉上眼更能明顯地看到,他那像是人間女子化妝一般紅色的眼尾。
……不說晏遲有沒有裝扮這種習慣……一個軀殼不應該有吧……
晏遲的臉的确十分好看,帶回靈界可能全靈族的小姑娘都樂意嫁給他的程度,但是他的裝扮總在異化他本身的面容。
在一念中的瑞鶠,衣着樸素,頭發也隻是簡單束起,甚至因為那道服的緣故,兼有師徒這層關系,更帶有一種嚴厲感;作為軀殼的晏遲眼尾的那抹紅實在是過于妖冶,也讓他顯得有些過于豔麗了。
沐風澤走到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卻陡然一下被抓住了手腕。
本來在床上緊閉雙眼的晏遲突然睜開了眼,不複常見的那種澄澈、不谙世事的目光,睜開的這雙眼眸通體血紅,透露出一種狠厲感覺。
沐風澤汗毛直立,屋裡充盈着殺氣,想要掙脫開去卻是不能,手腕隐隐作痛,隻能驚呼出聲:“師父!”
晏遲聽了這話翻身坐了起來,卻沒有放開她的手。
沐風澤隻好退了兩步拉開距離,面對着晏遲這奇怪的反應,覺得心驚肉跳。
好像是終于看清了沐風澤的樣貌,晏遲慢吞吞地吐出一個名字:
“……阿凰?”
什麼阿黃阿朱的,背後冷汗都冒出來了,這阿黃是您哪輩子的冤家啊,至于殺氣這麼重嗎?沐風澤用力掙脫着晏遲的手掌,隻覺得手腕像是被鉗碎了般疼痛。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卯頸從門外跳了進來。
兔子小小的身軀一躍而起,蹦到晏遲和沐風澤的中間,沐風澤還沒看清,隻覺得卯頸好像塞了什麼東西進晏遲的嘴巴裡,随後又一個空中回旋,兔子腳踢在了晏遲的腦門上。
晏遲眼中的血紅一瞬間消退了,眼眸合上,就那麼又倒了下去。
雖說是倒了,但手卻還沒放開,沐風澤也被牽扯着向前倒了下去,趴在了晏遲的身上,卯頸倒是躲得快,整個兔子蹲在晏遲的枕頭上,冷眼看他兩。
沐風澤仍是驚魂未定,屋裡濃重的殺氣雖消散了,她還是喘了幾口氣之後才回過神來,立馬又掰開晏遲的手站了起來,忙不疊退出幾丈遠。
矮榻那邊,晏遲沒有動靜,像是醉死過去的人。
本來蹲在枕頭上看好戲的卯頸正化了形幫他把身子擺正,一邊擺一邊說着:“你還有這種妖女想法?這麼快就想對師父投懷送抱了?”
沐風澤握着紅腫的手腕,剜了卯頸一眼。
會不會看氣氛?這叫投懷送抱?這叫殺人未遂!
晏遲那副表現,眼睛都紅透了,分明就是入魔!紅娘怎麼還騙她!沐風澤霎時間怒從心起:“所以我是故意被傳送到這的嗎!?因為我是靈族?你們怎麼控制狻猊的?”
卯頸沒理她的話,也沒跟她繼續鬥嘴。
待他忙完了手裡的事,轉過頭來時,臉上挂着濃重的疲态,好似幾日未得好眠了似的:“下次若有仙界的人來訪,約莫是四五日内都不要接近一念中了。”
沐風澤意識到他不會回答自己上面的問題,于是又問:“栖梧林中的魔氣是怎麼回事?”
算是委婉地問了。
卯頸還是沒有說話,正蹲下去找櫃子裡的什麼東西。
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他心虛,沐風澤一股腦将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是晏遲入魔了是不是?根本沒有什麼輪回穩固,也沒有什麼除魔衛道,根本就是晏遲他自己入了魔是不是?因為他是九重天的神仙,還是太子伏城的摯友,所以天帝為他遮攔,把他封印在這裡是不是?”
沐風澤說到這裡嗓子都在發抖,
“根本不是什麼收徒,魔是靠靈氣滋養的,入魔了需要靈氣。所以我不過是誤闖進來的祭品,隻不過是因為我命不好,無法修煉,才逃過了一劫,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早就被喂給魔氣了是嗎?無論是紅娘還是你,還有晏遲都在騙我。一念中也是假的,是讓我活在幻想裡的幻境,是不是?”
沐風澤覺得自己手腳冰涼,顫抖着聲音,又問了一遍:“卯頸,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卯頸終于從櫃子裡找到什麼東西,站起來的時候,不忘給沐風澤一個白眼。
“我說你一直想象力這麼豐富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路過戒備的沐風澤,然後将手中的降真放在香爐裡點燃了,蘇方木的氣息又慢慢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