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宮人說陛下禦駕北麓林原,禁衛軍要封林戒備,今日的騎術課要提前結束。崔家兩女對視一眼,慶幸走得早,回到秀女行伍。
而林中乾元帝已然掙脫邏輯牢籠。
他隻需明白兩件事。
崔雪朝愛慕自己。
崔雪朝在試探自己會如何應對她的宣情。
袁望嗤笑。
她以為進宮為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心生愛慕便能為妃,那天下女子人人都要說自己愛慕朕了!
便是朕勉為其難地準了,又置文武百官于何地?
“陛下,錦繡宮的領事嬷嬷到了。”
乾元帝對于崔雪朝的心思了若指掌。
她不就是想看朕會不會為了她破例嘛。
未免癡心妄想。
“奴婢錦繡宮總領給陛下請安。”
乾元帝:“備選秀女中不乏資質出衆的。朕聽聞她們最近為巡獵苦修騎術,學的如何?可有表現上佳的?”
領事嬷嬷:“回陛下的話,秀女多為閨閣弱流,精擅雅藝居多。騎術并非其所長,故而學得慢些。若論表現上佳者,當屬崔家二姑娘為先。其後高二姑娘與羅姑娘不相上下。”
乾元帝:“崔二姑娘?”
哦,就剛才河邊哭哭啼啼的那個。
“次輔今日還在中堂稱他兩個女兒笨拙,讓朕莫要怪罪。這麼看,也不盡如次輔所言嘛。”
“那崔家長女自進宮來表現如何?”
領事嬷嬷:“崔家大姑娘性情沉穩,做事少有錯漏,隻是樣樣并不拔尖,能居中流之列。”
看來崔雪朝雖有心貪戀君王,卻也懂得分寸。
隻是中流,這分寸拿捏得過于謹慎了些。
袁望不甘心:“就沒有一處拔尖的?”
領事嬷嬷想了想:“崔家大姑娘的餐食盤碟頓頓不曾浪費。”
袁望:.....
一個因珍惜糧食而獲選為妃的秀女...
難道要說她是體察民生艱辛...等等...賢德...賢妃?
等等,先别太着急...
乾元帝深呼吸,中斷胡思亂想:“朕體諒秀女們辛勞,吩咐禦膳房從即日起給秀女們的餐食規格比照...妃位。”
他可沒忘,之前崔二說崔雪朝都快瘦脫相了。
那可不行。
“仲春風景如畫,秀女們去上林苑參賽,外邦使者俱在,穿戴亦是我大乾臉面。吩咐針線局的管事,連夜加急給各位秀女們趕制幾套時興鮮衫,還有珠翠首飾,不必歸還,是朕賞...贈給她們的!”
“奴婢代各位秀女叩謝陛下隆恩。”
乾元帝想了想,沒遺漏什麼,讓人下去辦差。
賞賜流水般送進錦繡宮,秀女們如何喜悅自不必贅述,翌日天不亮,衆人穿戴齊整,在辰時前坐上馬車。
“我還以為要走着去呢。”
崔荷跟崔雪朝同車,另有高二姑娘和羅姑娘互看不順眼,彼此懶得給對方一個眼神,車馬悠悠,各自閉眼小憩。
中途歇了片刻,一眼望不到前後,自然也尋不到各家車馬。
黃昏之際,隔窗而望,已然能看到地勢隆起的龍首原。
上林苑橫源遼闊,周長足有百餘公裡,規模窮極人之所想。縱目遠眺,處處風土原貌的天然景觀。内有八條河流貫經,岡巒起伏籠衆巍峨,深木巨石斷岩參差,其間孕育無數禽獸魚鼈,是天然理想的狩獵場合。
前朝末帝耽于玩樂,大興土木,上林苑亦在擴建之中,其間光是巍峨高檐富麗堂皇的宮室群就有七十座之多。
秀女們颠在車裡骨頭都要散了,遊覽的興緻稍歇,注意力全被後殿足夠同時容納百人的地底溫泉池吸引住了。
水霧蒸騰,鼻端充斥着地底溫泉獨有的硫磺氣味。
秀女們下水之後,宮人揮灑下一捧又一捧的花瓣,美人浴活色生香,人人陶醉享樂之欲暫時忘去彼此競争者的身份。
入夜了,上林苑的客人們大多沉入夢鄉。
乾元帝還在看奏本。
安勇侯魏亭進殿時已是子時。
“回禀陛下,京西探子已有消息送出。”
乾元帝示意他說。
“去歲京西地龍打滾,以渭清源一帶為中心,輻圓五裡震感明顯。其中幾座深山本該無人,卻在震時有本地鄉民瞧見......”
“已經查實,礦脈深廣,日産能達千數旦,以杭商為遮掩搭商船走河浙一道向東出發,淮安為中轉點,之後換南方商會的大船出海。”
乾元帝:“你覺得出海是去了何處?”
魏亭目光落在一側空處懸挂的巨幅遼域圖,移向東海沿線,“送到北邊胡部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