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兇狠淩厲轉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這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
他的手猛地掐住克裡斯汀的脖子,将她掼倒在身後的橡木長桌上。
原本明亮的房間像是被抽走了光芒,變得陰暗、森然,就連那些影子都開始扭曲變形,伸展掙紮成尖刺和荊棘的輪廓。
“再說一遍。”他的眼眸像是被猩紅的霧氣席卷,危險又神秘,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刺穿。
随後,他将耳朵湊到她唇邊,幾乎是摁在她的唇上,逼迫她。
“再說一遍。”猶如野獸的低吼。
克裡斯汀無法呼吸也無法說話,舌根因為被箍着,脹痛的感覺随着心髒泵血的頻率一突一突地出現。
她握住路西法的手腕,本能地想要把他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來。
腋下和後背出了一層汗水,眼前一陣一陣地暈眩。
要死了。
這次真的要被掐死了。
克裡斯汀絕望地想。
為什麼?他難道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力量之懸殊,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就連她自己,都不是那麼相信她真的能逃脫。
他卻仿佛這件事真的發生了一般。
僅僅因為她一句話,就這樣動怒。
她用雙腳使勁将自己往桌面上蹬,讓自己拜托他的禁锢,最後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絲縫隙,讓她可以說一點話。
“我……會去……和瑪麗……彙合……”
禁锢陡然卸下。
克裡斯汀重新獲得氧氣,猛地咳了幾聲,企圖坐起來,可由于精神恍惚,手也使不上力,就像一隻翻了殼的甲殼蟲。
一隻大手插/進她後背和桌面的縫隙,将她攬着坐在了桌面上。
路西法猩紅暴怒的眼睛。
“也許你死後會去見她,但别忘了,你這一生,剩下的所有時間,都會受我的掌控。”
“我知道……這一生,我是屬于您的,殿下……”克裡斯汀摸了摸頸項上的皮膚,他的視線也跟着看過去,又回到她的臉——準确地說,是她的唇上。
“但又有哪個囚徒不渴望自由?我整日在那間監牢裡,當然十分渴望逃離。這一點,我不能騙您。”
他的神色有所緩和。
克裡斯汀舔一下嘴唇,“您看到的這些東西,是我拿來作為紀念品的,因為我知道自己以後隻能住在這裡了,會很想念小木屋的。”
她趁他思考,将手輕輕放在筆記紙上,“能不能把這個……還給我呢?”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克裡斯汀。
克裡斯汀實在不希望筆記紙出什麼好歹,鬥膽向外扯了一下。
扯動了!
看來他并不是那麼生氣了。
克裡斯汀趕忙将筆記紙還有那些材料收拾好,以防路西法中途反悔,用了最快的速度,讓它們在他眼前消失無蹤。
路西法單手将她從橡木桌上抱起來,帶着她走向珠寶架,對着鏡子換了一頂新王冠,左看右看,然後取下來,換另外一頂,繼續左看右看。
克裡斯汀對那些王冠并不感興趣,倒是陡然看見鏡中的自己坐在魔王的臂彎裡,被襯托得那樣嬌小、無助,顯得有些無所适從。
她不喜歡任人擺布的感覺,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全然意義上的被另一個人拿捏。
既屈辱,又憋悶。
“你覺得這頂怎麼樣?”路西法忽然問道。
克裡斯汀看了一眼,那是一頂白金王冠,上面鑲嵌的大顆紫寶石和粉鑽,稍微調轉一個方向都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很襯您。”克裡斯汀垂眼說道。
路西法沒有回應,卻沒有繼續換下一頂,而是對着落地窗打了個響指。
風和日麗的花園景象瞬間被一片紅黑的火海取代,落地窗變成了水晶大門。
無數被燒得通紅的鬼影怕打着水晶門扇,發出刺耳的尖嘯,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進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克裡斯汀一哆嗦,摟住了路西法的脖子,随後又覺得他更可怕,想要松開,可就在這時候,水晶大門大開。
震耳欲聾的尖嘯頓時沒了遮擋,随同熱浪夾雜着屍體的灰燼狂襲而來。
克裡斯汀急忙用手臂遮擋,然而想象中的灼燒并沒有出現,隻是耳朵被吵得很痛。
她嘗試着放下手臂,發現前方擋着路西法的一邊骨翼。
原來并不是不會被灼傷,是熱浪被抵擋住了。
“差點忘了。”路西法露出一個深長的笑,擡手在她脖子上系了一條項鍊。
“凡人想要活着進入地獄,需要我的允許,和一層防護。”
克裡斯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條項鍊很像是現代流行的choker,金屬質感,絲絲涼涼的完全貼着頸部的肌膚。
他給的東西,總是有種禁锢的感覺,一絲縫隙都不留。
路西法帶着克裡斯汀在地獄火海上空飛行。
隻要稍微往下看一眼,就能将這輩子最悲慘的遭遇盡收眼底。
克裡斯汀絲毫不敢看,同時又害怕路西法一時興起,讓她掉下去,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自己身旁的人究竟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存在,隻管緊緊抓着路西法的脖子不放,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路西法貼在她耳側輕聲提醒:“我們快到了,往下看。”
他灼熱的手指放在她的下巴一側,向外撥動,讓她的臉從他懷裡出來。
在火海中,衆多生靈在尖叫、咆哮、嘶吼,他們全都沒有了皮膚,渾身血紅,融入到火焰當中,幾乎分辨不清。
路西方指了一個位置,克裡斯汀順着看過去,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他們被釘在十字架上,赤/身/露/體,還沒有被完全燒透,身上的皮膚正在碳化、剝落,鮮血混着油脂從肌肉的纖維中滋滋往外冒。
是埃伯哈德和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