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災民又送回城一批,随着災民返城人數增多,邑安城中并未傳來不好的消息,夏語心站在山崗上,不用再等下一個寒冬便可兌現這自由之身,她随手摘了顆茶果放進嘴裡,輕輕一嚼,松松脆脆,甜進了心裡,如她此刻的心情。
“棠小弟,走了。”吳福裝好藥草,隔着樹蔭喊她。
夏語心采回幾顆茶果,一人一顆,“嘗嘗。”
“甜的。”吳福像嘗了蜜一樣歡喜,“這東西還能吃?”他見過許多回,隻差采進嘴裡。
幾人皆嘗了嘗,清甜爽口,瞬間覺得錯過了許多美味,又回頭去周圍找了一遍,戴貴摘回好幾顆,都被吳福搶了去。
夏語心笑道:“下回就知道了,見着了記得采了吃。”
幾人是牢牢記住了。
此行又滿載而歸,幾隻背簍皆裝滿了藥草,但數她背簍裡的藥草最少,吳福給她裝得少,全分裝進了他們背簍裡,她背簍裡隻夠墊底那麼一點,同背空背簍相差無疑。
“也用不着這樣照顧我吧!”夏語心又從吳福背簍裡分了些藥草放進她背簍裡,“走吧。”
出了叢林,幾人沿洛水河方向回營。
春上河水清甜,幾人在水邊稍歇腳,飲了些水解渴,拿衣袖輾幹嘴巴,身外野路叢中隐隐行來一隊人,張堯、趙啟新拔劍護上前,“什麼人?”
夏語心打量了一眼,是群女子,身上衣衫花花綠綠,随即止住張堯、趙啟新,扯了根嫩毛草銜在嘴裡,挑眉朝張堯、趙啟新笑道:“沒瞧着都是些柔弱女子,忍心拔刀相向?”
張堯、趙啟新頓了頓手上的劍。
夏語心悠哉悠哉嚼着毛草根上前,“我說你們會耍槍弄劍固然好,但面對姑娘,會讨姑娘歡心才叫好上加好,對不對?”
手一招,叫這幫真男人跟上,看她如何拿捏下姑娘們。
吳祺幾人微一愣,張堯、趙啟新執劍護上前。
“不要這樣張揚,吓着了姑娘們。”夏語心再次叫二人将劍收好,招手叫吳褀幾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跟上,看我的。”
說罷,她叼着毛草根上前,被吳祺拉住。
等那隊人走近,均是年紀相仿的女子,穿戴有型,看着不似逃荒災民,亦不像舉家遷徙的大家族。
深山野路,一群芳齡女子結隊出行,倒是少見。
她抛了抛眉眼,叫吳祺輕功禦行,帶她上最高處的石闆,叼着毛草根,斜倚着身形望着那群姑娘,賊兮兮一笑,問道:“那些姑娘,你們喜歡哪一個?我覺得穿紫色衣衫那位姑娘不錯,最為養眼,我喜歡那款。”
“你喜歡姑娘?”吳福意外。
夏語心朝吳福重重扔出手上的毛草根,重新扯了一根叼在嘴裡,“男人好色,我不喜歡姑娘,難道喜歡男人?喜歡你,你,你……”
她抽出嘴裡的毛草根,指向吳福、吳祺、泰梂……指向泰梂時,泰梂急得搖頭,他定然也不會喜歡男子。
夏語心大笑,“對嘛,男人喜歡女人,女人喜歡男人,但不是每個女人都會喜歡男人——她們都到跟前了,你們去問問,她們為什麼會在這山裡。”
吳祺幾人搖頭,搭讪姑娘的事,誰都不願意去做。
“唉!”夏語心無奈歎息,“你們不去那我去,不要攔我啊,說不定,今晚我最先抱得美人歸,哈哈哈……”
吳祺一把将她拉住,不許涉險。
夏語心反手将他推出去,“你看,一二三四五,她們正好十人,我們八人,我們還少兩人,有挑選餘地,快上吧!”
石闆哐當一聲,她将吳祺推開,石闆失重跷了起來,她險些還跌了一跤,驚得姑娘們一跳,其中紫衣姑娘護在前面,扒開草從,對面一群男子正看着她們。
不是尋常女子,見着這麼多男子絲毫不畏懼。
一柄長劍挑開眼前樹枝,趙啟新、張堯一步飛上前,吳福幾人也跟上。
姑娘們吓得圍成團。
夏語心最後一個爬上草坪,将吳祺幾人勸開,“叫你們不要這般粗魯,看把姑娘們吓着了吧,真不懂憐香惜玉,難怪一個個沒有暖被窩的。”
教訓了一番自己人,夏語心轉身,賠着笑臉問美人們:“沒有被吓着吧?”
姑娘們是有些受了驚吓,面面相觑,識不出對方是好人,是歹人,皆不出聲。
“不用怕不用怕,我們、不劫色。”夏語心笑眯眯地打量着,個個豔麗貌美,姿色出衆,全是上等美色,移步上前,“隻是,你們怎會在這山裡?個個豔壓衆魁,就不怕這山裡野獸、壞人——但我們不是壞人!”
那身着淺黃衣衫的姑娘在人群出聲道:“怕是怕,但眼下邑安戰亂,我們逃出城,是想借這野路去往彭城。”
“邑安戰亂?”夏語心聞言一怔,“可知、是哪裡人打進了邑安城?”
姑娘們紛紛搖頭。
彭城屬吳國都城,趙啟新盤問姑娘們:“既然你們生在邑安、長在邑安,又是祁國人,為何要逃往彭城去?”
身着藕荷色長裙的姑娘回道:“邑安為祁國重要關隘,邑安陷入戰亂,若他日城破,我等留在祁國也難保命。”
另一姑娘附言:“邺國、梁國路途遠,我等趕不及,便想着去往吳國。”
“鼠雀之輩。”趙啟新拔劍蕭殺。
夏語心壓住趙啟新手上長劍,此時心思不在處理這些逃奴身上,若隻是想活下去,想活有什麼罪。
隻是那些久困軍營中的災民,有些才剛剛回城與親人相聚,且瘟疫還未完全解除,城中便真如溫孤仲卿所言,起了戰事?
“放了她們。”夏語心令吳祺等人快快背上東西離開,頓時又想到百殳古送給富九方的十二美人,開始皆為美人所扮……而這深山野嶺,縱橫交貫,一眼望不出頭,若真隻是些弱女子,初次進山,她們且有不怕的道理?
“去扒她衣衫。”夏語心盯着那紫衣姑娘,暗中叫吳祺。
且不說扒衣衫了,就是親近兩步,吳祺也是不願意的,默默搖頭,退開。
夏語心拔出短刀自己上,“你們究竟是男是女?”
不待姑娘們反應,她抱臂回勾,一招挾住紫衣姑娘,“解開衣服。”
姑娘們吓得目瞪口呆,吳祺幾人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刀口勒在脖子上,紫衣姑娘隻得聽話照做,顫顫巍巍解開衣襟。
“快點,别磨蹭。”夏語心沒了好脾氣。
外衫退下,她一刀挑斷紫衣姑娘露出的亵衣帶,輕薄蠶衣下兩乳高聳,春光乍洩,相當有料。
夏語心怔了怔,收回短刀,灰溜溜地離開,“沒看夠的繼續。”
實際除她見了那番春光,誰也沒正眼去看,吳祺幾人别着臉趕緊離開。
紫衣姑娘合上衣襟,看着這一行人匆匆離去的身形,笑意明顯。
回到軍營,夏語心遠遠見着祁夜歡帶着侍衛如往常一般,舉着火把在轅門前等着。
此刻見着祁夜歡比任何時候都覺得心安,她上前揖禮問道:“将軍可有邑安城内的消息?”
祁夜歡輕身躍下馬,示意身後侍衛接下她身上的背簍,輕輕擡住她手臂,“近兩日、城中并無傳來任何消息,棠夥頭何故此言?”
趙啟新上前禀報:“屬下等人午時在山中遇見一群女子,正是從邑安城内逃出,前往吳國。屬下等人得知是邑安城戰亂,因此引得衆人出逃。”
“除了玄騎軍,是不是邑安城中所有兵力都在陰山?那城中的百姓……?”夏語心很擔憂,不想幾月累死累活下來全成了好心辦壞事,急地問個清楚,雙手抓住祁夜歡那一刻,祁夜歡微愣。
男女有别,夏語心恍然收回。
祁夜歡:“邑安若有戰事,城主必會飛鴿傳信送來消息求援,眼下本将未收到城主任何消息,請棠夥頭不必如此憂心。”
“萬一他來不及求援呢?”夏語心自知操之過急,頓了頓,“屬下能力有限,不願自己費心救下的人,回城便面臨另一番苦難,我自是無力再去護他們,祁将軍可否帶人回城查探清楚。”
她欲交出令牌,祁夜歡止住她手上動作,随後躍上馬,帶三千精銳快馬駛出陰山。
回到帳下,夜已深,夏語心輕輕撫了撫團團,進帳拿出大塊幹糧喂給團團,“多吃一點好不好?”
天空淡出熹微,她半摸黑帶着團團離開了大營,到叢林中,她第一次騎行團團,雖有些心疼、不舍,但别無更快捷的辦法,“帶我去找他。”
團團馱着她一路朝望峰山狂奔而去,枝條荊藤不時劃過身體,夏語心半點不敢擡頭。
天空明亮,迎着天際染紅的霞光,太陽升起,紅彤彤地灑落在望峰山下。
她從團團身上跳下,仰面望去,眼前大山摩天礙日,憑自己的力氣顯然是爬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