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并非惜字如金,隻是重傷在身,無力提筆多書寫一字。”
此毒兇險,他并未照實說出中毒之事,隻當胸口是被刺一劍,實際當時劇毒攻心,他無力下筆,但凡哪一筆落不準,便會被看出破綻。
可他這樣特意解釋,像是身附有什麼玄術,知曉她心意一般。
夏語心目光微凝,因為她當時見着那一字饬令,确實是以為他惜字如金才寫下那一個字。
“所以……公子都傷成了這樣,更不應該帶傷外出。”她想到他先前說的那些不吉利話,轉眼一瞪,“公子此前說,如果有意外會讓富九方送信來,公子既傷成這樣也不見富九方送信來,公子這是非要做那言而無信之人?”
雖是責怨,卻是惱他不按事先說的隻會一聲。
怕是三句話不能信一句。
溫孤仲卿微微一笑,躺久了,他試着翻身側卧,這樣可與她面面相對,“鹿鳴山莊一戰,九方救了百殳古,百殳古以表感激,正纏着要答謝他,抽不開身。”
“真的假的?”夏語心疑了一聲,壓住他肩頭,還是平躺着為好,再動又出血了怎麼辦?
溫孤仲卿隻得老老實實平躺着,輕輕點頭。
當時,他帶着高亦人頭離開,夏長光攔住商甲,而商甲門下高手丁奇、炀谷合圍困住富九方,富九方護着百殳古,手臂受炀谷一劍,單掌使蒼龍斬,擊中丁奇,力身救走百殳古。
經幾日休養,傷勢無虞,那百殳古便要來重謝他,說是從北境給他尋十二美女來,富九方懼美色,一直陪在他榻前不敢移步。
今日他醒來,提筆發出那道饬令,富九方憂心忡忡,始終不肯離他半步,被夏長光力勸去見百殳古,“九九,你家公子自有定數,你我隻需信之即可。”
“可公子此舉無疑是向天下告之邑安瘟疫已解,再無憂患。當日北鏡戰事一觸即發,邑安因這場瘟疫才未卷入戰亂,如今時局未靖,公子為何要這時候解除屏障?萬一列國群起而攻之,還有、棠溪姑娘若真因此離去……”
“不會。”
“可公子身體……”
夏長光折扇一收,富九方被硬扛着走了,可轉眼,他又掙脫回來了,“公子有傷在身,我……”
富九方還未進得了大堂,又被夏長光扛走,“我不要美人,公子救我。我立即去吩咐後廚給公子做好吃的,做公子愛吃的梨肉餅,公子救我。”
“晚了,你家公子出發去衛國時,便提早吩咐了後廚備好他的吃食,有圓餅幹糧、許多瓜果小食零,還帶了鮮肉餅、胖饅頭,醬了鹿肉、牛膀,做了碎肉幹,這許許多多吃食,不愁餓他。”
“公子這是要去……?九方給公子送……”
“呱噪。”出了正廳,夏長光點了富九方穴道。
不到緻命時刻,他不會真的告之富九方,讓他送信來。
而給她備下的吃食,早由夏長光運送完畢了,富九方就那樣被生生拽去找百殳古,接受百殳古的報答之情。
他從府中密道經後山離開,到了這大營,偷溜進她帳中,她正帶着團團從山裡回來,他睡在地榻邊角,憑一雙千裡耳清楚聽着帳外動靜。
在她擔心團團受委屈,安撫團團時,他自歎是不如團團受她恩寵。
可随即那一聲想他幹嗎?
确定是想他,他心花怒放,可伴随的是劇毒蝕骨焚心。
此毒尋常藥草根本無用。
他雖未如實道出中毒之事,隻道被利刃中傷,“商甲所研暗器并非浪得虛名。不過現已無大礙,過些時日便會好,棠溪……”
神色款款相睇。
夏語心及時岔住話,事情前因她也知曉了大概,現下挑重點關問:“你是說,夏莊主先送來了吃食?”
果然同她罵的一樣,死溫孤仲卿,還不送吃的來。
溫孤仲卿低頭一笑,便聽着她肚子咕噜叫,是真的餓了,他頭指了下她身後,“那有吃的,扶我坐起,我也餓了。”
“也?”她轉身看了看原本空空的幾口箱子,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走近一瞧,果真每口箱子裡又填滿了食物。
而她動步那一刻,溫孤仲卿原本想牽住她,借她之力坐起,奈何她起得太快,手臂撲了空,身子跟着傾倒。
悶哼一聲。
夏語心回頭,及時扶住他,賠笑道:“公子有傷在身,我去替公子拿來。”
微微有些幹,帶着苦和澀,是服藥後的味道,兩片嘴唇覆蓋了過來。
夏語心慌得一退,倏然被拉近,“可想我?”
她那一番自言自語的話可是全進了他耳朵,這眼下有了吃的,不能馬上過河拆橋做那得魚忘筌之人。
她擠着笑臉,實在不好回答。
他豈會給她作答的機會,身子前傾,兩片修長的輪廓分明的嘴唇緩緩靠近。
嘴角雖帶着殘血,卻宛如綻放的紅蓮,妖娆颠倒,夏語心一把抵住他胸脯。
那裡有傷,她卻不敢太用力,“先打住,你現有傷在身,我可不想侵犯一個有傷之人——我的意思,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有那樣的非分之想?”
他确是想吻一吻她,可依他所言的、那樣的非分之想,他倒确實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