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仲卿搖頭,但那面色潤澤,說明氣血充足,并無他說的實症。
夏語心看了看,即刻識破他心計,繞身半步離去,“這令牌我還公子,公子既不肯收,那我且先放着,若一年後公子不肯兌現約定,我便拿它去典當了。”
如此還給能湊活些經費。
陡然一個翻身,玄袍挾身而來,枕臂飛下山崖,“這麼大的山,你真能走得出去?”
當然不能,而且還是晚上。
她是個害怕行夜路的人。
夏語心默默随風下墜,雲端揚起的雪花一路追逐,勻勻灑灑,如墜星流,漸漸沒了逆風的阻力,她緩了緩神,聽着緊挨在玄袍下的心怦怦敲打着另一個顆心。
她驚地退開。
溫孤仲卿牽住她,“你願醫天下人也不願醫我?”
“公子說笑了。公子既然質疑我,那我這點醫術隻夠治些皮毛,比如治治拉肚子、打噴嚏、蛇蟲叮咬這樣的小病,公子的病我可治不了。”
“病在我心,隻有你能治。”
不如他三指寬的手又被他捂在胸膛上,呼吸停在指間,微微輕顫,“棠溪。”
近近靠住的心仿佛被指尖撥動的音符,發出咚咚的跳動。
夏語心慌亂無措。
俊美盛顔近在咫尺。
前世二十歲與李予安一吻,在黃昏落下後的餘晖中,她以初吻相擁。
此時十六歲的年紀,似花兒般嬌豔,被另一人擁在懷裡,她呼吸漏掉,憋紅了臉,退開身。
那氣息緊随跟來,宛如遊弋的迷疊香,帶着熾熱,偏又那樣的輕柔,仿佛花蕊沉香散出了清甜,綿綿如絲停在嘴畔翹首。
心房亂顫。
緊張、抗拒。
前世愛恨一瞬間,眼睫下不由泛起了層層水霧。
溫孤仲卿眉角上揚,擡指一記,那些雜亂的思緒瞬間被敲醒。
夏語心緩回神,氣惱地将人推開,“公子是擔心被我退了婚有失顔面,故意這樣纏上來戲弄我?”
“你本是我夫人,何談戲弄?”
那一刻,她竟當真以為他要吻了她。
“是,若不是因這場瘟疫,我恐怕早已是城主夫人了,是那個明正言順可以躺在公子身則曲肱而枕的人。不過,此時非彼時,我不會再去奢望那些有的沒的,也不會再去遺憾那些去了的不在的。日後,隻求我所求的成全,公子亦如此。”
這山林雖大,可有些路她必須要走。
借着夜色,朝着山下軍營的路,她舉步離開,心中雖怕,但必須要走下去。
細枝斜地飛來攔在腳前。
溫孤仲卿取下橫卧在樹樁上的細枝,望着她,“兩日後,我要離開一些日時。棠溪……”
此次又将離開望峰山,經上回一事,他竟如此放心不下。
夏語心轉身,沿路繼續走,“公子大可放心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我說了,日後我定會照顧好自己,無需公子擔憂。”
以防摔倒,她拾了根樹杈作手杖。
溫孤仲卿輕輕一扶,将她護住,“你不問我此行去做什麼?”
“這是公子與夏莊主的約定,我自然不該過問。”
“去刺殺高國國王——高亦。”
腳下一頓,夏語心看了看溫孤仲卿,“這樣的事、還需要你親自動手?”
“是關心我?”
“……”
她用樹杖探了探腳前的土坑,坑不算深,她大步跳過去,繼續走。
溫孤仲卿并肩跟上,“高亦藏身鹿鳴山莊,鹿鳴山莊莊主商甲一手金剛菩提江湖無人能及。他這樣厲害,你當真不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