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仲卿:“這顆心他早已經屬于了你。”
夏語心暗暗使力收回手,“可我這顆心,它如今隻屬于我自己,給不了旁人。”
這樣決絕的話出口,隐隐地卻感覺心口作痛,夏語心頓住半步。
四處落下的雪仿佛靜在了半空,玄袍輕舞,她被攬入了懷中,頭頂蓬松的枝頭不恰時宜落下團雪,正中溫孤仲卿面門,他被糊了一臉,玄袍隻護住了她。
轉眼成了一巨真正的雪人,夏語心抿住嘴角,默默轉身,忍不住笑了。
溫孤仲卿撣去身上的雪,腳下生風,踏空幾步她帶到一片空曠地,“你真有辦法治住這場瘟疫?”
“不說一定有辦法,但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此前元郎中教會我不少東西,雖不入流,但用處極大,憑我這樣天資聰慧、悟性通達,憑我……”
前世出生中醫世家,父母皆是知名醫生。
可這樣的話無法與說。
她含蓄笑道:“憑我舉一反三的能力,我想、隻要你允許,隻要大家願意服用我采回的藥草,應該不成問題。”
披在溫孤仲卿身上的外袍落到了她身上,夜色寒涼,溫孤仲卿替她披上,遠遠眺望着山外軍營,“是為你自己,還是為軍中災民?”
“這有何分别?”夏語心攏住外袍,站上更高一步,扶穩樹樁,借着幽幽月色,亦眺望向山外軍營,營中火把如繁星連成螢火牆,牆外是士兵,守着牆内災民。
今晚,他們如祁夜歡所言,皆睡得一個安穩覺。
她緊了緊手中令牌,轉身,望着溫孤仲卿,“當然為我自己,令牌歸還公子。公子夜黑風高将我撸出來,這也算為偷,你偷一回,我偷一回,扯平。”
“棠溪,一定要用這樣的話傷我?”
身後寒風起,夏語心能感覺四周寒意,溫孤仲卿踩着松松軟軟的積雪,抓住她握着令牌的手,冰天雪地,玄袍屏風,氣息屏斷,一顆心瞬間崩緊。
眉角落了雪花,溫孤仲卿用她的手為他撫去,“彼時我一身殘弱,力所不逮,城中瘟疫蔓延,列國奸細潛入,城中陷入混亂,我隻好先行将你安排進軍營,如今有力自保,再安全的地方亦不及我身邊。棠溪,我早該将你留在身邊,不讓你離我這樣遠。”
“你?”
他莫非知道我在想什麼?
夏語心定了定神,“我之前是有這樣想,可真正的不是因為你沒有把我帶在身邊,我我……”
可她真正責怪的便是他未将原主留在身邊。
溫孤仲卿緊住她一雙手,“是我知道該這樣做,可彼時我身體未痊愈。”
她心中虛得一匹,看着溫孤仲卿,這家夥不會是懂什麼奇門玄術,或讀心術吧?
她縮回手,“即便如此,往後我也不願待在公子身邊。”
原主等他數載亦未等來他出現,雖是時局不靖,雖是他彼時無力自保,但真正的棠溪顔終究是已死。
“公子無需為此懊惱自責,我在背後說公子的那些話,隻是想盡力治好軍中瘟疫,不甚拿公子出來當車。我這麼做、其實也算間接美化公子,讓人知曉公子不僅身居高位,還會行醫治病,總不能叫我去跟祁将軍講,我是從江湖郎中那裡學來的招數,這樣以來,祁将軍自然不屑于幫我,即便他迫于公子威力,願盡職責之能,若讓災民及将士們知曉,我日後上山采回的藥草誰還願意服用?他們不喝,那我便是一點機會和把握也沒有。”
“所以?”
“所以,醫治軍中瘟疫,雖為我個人意願,但也是不想見貧苦百姓離家鎖居于此,深受瘟疫折磨。軍中大夫隻顧得了多數将士,而我,願盡力治好災民。即便我不與公子達成協議,重回軍營,經過自己此前那番恪守成規險些失了性命的遭遇,我亦不會袖手旁觀。隻是偷拿公子令牌、實屬例外,與公子談及一年之約時,我隻想着回營後好方便行事,才臨時起意動起了歪心思,望公子見諒。”
“棠溪。”溫孤仲卿眉緊蹙,“你若知曉令牌出現,軍中會有将領知曉令規,你還會拿走它嗎?”
“當然不會。”夏語心斬釘截鐵,随後緩了緩語氣,“其實、我并非要拿你出來當車,是富九方說,公子腿疾是因我救了你才好的,我便想着,我是不是有什麼特異功能,比如妙手回春這樣的本領,才敢誇下海口能治好軍中頑疾。”
“我并無腿疾。”
夏語心不由一怔,此前她雖已猜出一二,但眼下聽溫孤仲卿親口說出,頗覺意外,“想來公子這般山峙淵渟、冰壺秋月,竟也是那樣滿腹小九九,把人耍得團團轉。從公子落水那日,一切便都是假象?”
“并非如此。”溫孤仲卿望着她,夜色忽然安靜,過了一會兒,溫孤仲卿緩緩道,“落水時,腿疾是真,落水是假。那日我見你在河裡捕魚遊玩,玩得甚是開心,找不着如何靠近你的方法,便心生一念掉進水裡引你來救,我隻是未想到,你也不會遊水。”
原主水性不好,可她擅遊泳,這也算他老實承認了。
夏語心斜了眼,“我不會遊水,但能把你從水中撈起,至少說明我比你水性好。”
原主不也曾這樣取笑過他。
“隻是、我一個無家可歸的叫花子,公子何苦花心思來接近?公子說過,你我皆是可憐人,公子是在可憐我,還是在同情自己?”
“我并非是為可憐誰、同情誰,這天下,我隻要你。”
“那我就更不懂了,這天下好女子多了去……”
“可她們不是你。”
“多謝公子這般厚愛。”夏語心負手邁步,不由一歎,“這樣說來,我确無妙手回春的本事,但我會願盡力一試,萬一成了呢!到時公子可不許言而無信,這天下,我最恨出爾反爾、言不由衷的人。”
隻聽身後悶哼一聲,溫孤仲卿身子前傾,無力撐住樹幹,緊緊壓住了胸脯,“棠溪,我都應你好不好。隻是,不要再拿這些話來氣我。近日,我漸感胸悶氣悸,日日心緒發慌擁堵,你可願先為我一診?”
“你不信我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