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三丈三石階,她回頭,再次強調,“君子一言九鼎,公子請不要忘了今日你我達成的協議。還有,這期間,就不勞煩公子照拂了。溫孤公子,珍重。”
然後,灑脫地揮揮手。
耳邊及時傳來那一聲“好”。
一如既往地爽快幹脆。
這才像大丈夫所為,無半點拖離帶水,夏語心甚是快慰。
富九方轉眼拾了柴火回來,見她離開,欲上前勸阻,她亦高興地揮了揮手,再見。
“公子,你真讓棠溪姑娘走?”富九方丢下柴火,急得上前來尋問他家公子。這棠溪姑娘一起,公子心情不好了,就再不會叫他九九了。
溫孤仲卿默默地壓了壓腰間,藏于腰帶下的令牌已被她順走,他心有定數,看眼富九方,正式秋後算賬,“你如何看出我那日是掉進水裡而非被風吹進去的?”
先前富九方差點說漏嘴,那日他落水并非是不小心,而是他故意往那水裡跳的。
幸好他及時封住那話。
富九方支吾:“公子……隻是你、自己說是被風吹掉進去的,恐怕、隻有棠溪姑娘會信。如今看來,恐怕、是連棠溪姑娘也不信了吧?”
說的是實話,富九方悶地吃了一指蓋,無辜地捂住腦門。
“胡亂揣測,他日若真開戰,我第一個将你送去戰場。”
富九方立刻挺直身子,“九方願為公子征戰沙場。隻是,棠溪姑娘走了,公子日後不要拿九方出氣……”
“她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驚地一聲尖叫響徹山洞,溫厚的力量緩緩旋轉,她又回到了洞内。
扶正盔頭,夏語心氣不打一處來,“溫孤仲卿,你謀财害命啊,這麼高的地方,你好歹提醒一下。”
那出口生在半山腰,她始無預料,興沖沖地大步邁出,足下忽地踩空,幸好反應快,及時抓住洞口那株歪脖子樹才幸免掉下去。
短短數日相處,他各種挖坑使詐,她氣呼呼地盯住,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能全懶旁人,怪隻怪自己沒有探好路,隻想着能出這洞就完了,哪想這望峰山這麼高。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也不能怪自己。
她冷靜下來,再尋别的出口。
溫孤仲卿眸底凝着一縷笑意,卻極為端正地認錯,“下回不管你問與否,我皆如實告知清楚,這回,算我不對。”
哼!
還有下回,夏語心看了眼,想都别想,“那你現在告訴我,除了這一處出口,哪裡還有下山的路?”
溫孤仲卿轉身向幽暗處拾階而上。
“我問你話呢?你剛才不是說,下回要如實相告嗎?”夏語心追上來,溫孤仲卿繼續上行,她很生氣地在身後擰拳當沙袋朝他比劃,折出的影子剛好投在溫孤仲卿前面,那擰拳的動作他看得清清楚楚,回過身,一拳未揮中他背心,倒結結實實砸中他胸口。
嗖地一下。
夏語心收回拳頭,被穩穩拿住,教她重新握拳,将那拳頭再朝向他胸口,“棠溪,我若這樣讓你再打一拳,你可願陪我留在這山洞?”
想什麼呢?
她用力往回掙開手,當然不願意,“公子這是、要言而無信?即使再揍十拳、百拳,公子既應許了,我也不是那種随意反悔的人。”
不過,劃清界線的第一步是必須先離開,這要離開,還得救助他,夏語心緩了緩态度,聲音溫和地,“出口在哪裡?”
溫孤仲卿勾動了一下嘴角,轉身在前面引路,穿過洞府天橋,繼續朝幽暗處上行。
望着那彎彎曲曲的路,夏語心質疑:“這确定是下山的路?”
奇林峭壁,越行越陡峭,上至石階天頂,溫孤仲卿遞出衣角,讓她牽着,“注意腳下。”
“這哪像下山的路?”
“不信我?”
敢信嗎?
夏語心唧哝一句,不好如實回答,萬一下山的路真在這山頂呢,她背開小手,不去牽那衣角,“放心吧,我又不會摔……”
腳底突然失衡,驚得背心直冒汗。
擡眼,她真懷疑是他使了什麼手腳,不然……
溫孤仲卿望着她,隻等她牽住那一褛衣服。
前去要過一道石門,陡且窄,她伸手不情願地牽住,行了幾步,好在隐隐聽着洞外有風聲。
想來是離出口不遠了。
夏語心果斷松開那衣角,前去半步有塊大石闆,溫孤仲卿又将手遞過來,她本能反應是想要拒絕,可又怕再經曆剛才那一遭,她還是抓住那半褛衣角,前後半步距離穿過石門,迎着洞外冷冽寒風,站上望峰山山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