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杜引歲的戒備是拉到最高點的。末世守則,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即便對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就杜引歲那會兒發不出聲動不得分毫的狀态來說,三歲的小寶寶都能輕松一屁股把她坐死。
當然,屋裡這位三歲的小寶寶并沒有做這麼沒禮貌的事情。
這位寶寶隻是……
杜引歲緩緩感受着口中糧食糊糊的流速,回想着昨晚的事,靈魂不禁輕歎。如果昨晚小寶寶喂人的技術能如江蕪一般好,又或者當時這具身體吞咽的速度能再努力一點,或許在小寶寶記起還有别人“病”了之前,那碗綠豆糊就已經都被自己喝幹淨了。也就不會有剩下的兩口喂給祖父,碗底的那點兒刮給了突然醒來的哥哥這種事……
可惜,可惜。
可惜隔壁這家還挺友善,自己卻沒為他們做到不留一滴綠豆糊糊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發黴到都些發酵了的綠豆糕糊糊啊……睡覺莫打呼,打呼莫張嘴。睡覺别起夜,起夜别四看。
希望你們兩今天一切都還能好吧。靈魂狀的杜引歲除了表示一下歎息,對此無能為力。
暫不管其他人如何,那些據說“病病”才能吃的綠豆糕,對于昨晚的杜引歲來說,可真是雨後逢甘露!
糖油混合物帶來的高能量,遠非普通的糧食糊糊可比,即便有些黴呼拉擦的,但是久違的口感還是讓杜引歲精神一震。同時,靈魂與身體若有若無的聯系與減輕了一截的疼痛,以及又出現了一瞬的嗅覺增強,都讓她再次确定了在這裡,也能如在末世時一般,通過食物增益自己。
隻要有足夠的食物,這身體裡的毒藥催不了她的命,說不定隻要吃得夠多,那夜裡的“鬧鐘”也能漸漸平息,到時候重掌身體也不是夢。
那麼問題來了,足夠的食物在哪裡?
杜引歲恢複嗅覺異能的那幾瞬,已經能聞出江蕪喂給她的糊糊量,是兩人的一頓口糧平均還要多。即便如此,對于這具身體來說,還是太少了。
眼下能指望的,隻有……小寶寶懷裡剩下的那一捧黴綠豆糕碎碎了。
風裡雨裡,今晚等你!
誰能想到初聞略過時不過以為是小孩沒吃完的變質零嘴,最後卻成了自己望眼欲穿的未來呢。
就在杜引歲唏噓世事無常之時,衙役來整合隊伍了。
年輕的衙役總算帶來了一個沒那麼糟糕的消息,驿站同意把那架舊木頭車處理給江蕪,作價五個黑面餅子,從每晚的夕食裡扣。
糧食固然重要,但車是真的急需,江蕪自是隻能認了。
至于以後五日的夕食等于沒了怎麼辦……朝不保夕,就這個樣子,又還能怎麼辦。
年輕衙役給江蕪暫松了腳鐐,又幫着一起挪了木頭車上頭堆的其他雜物,隻整輛車扒出來,幾人才發現這車被丢在這似廢了的雜物房裡,是有道理的。
這車,車架木輪雖然完整,但是車闆子已腐,就這麼拉扯出來的功夫,就裂塌得不成樣子了。
“你從那邊兒抽兩根木闆,湊合一下吧。”吳力看着了趙七在外頭晃悠的身影,不欲就此時再多生枝節,指了指剛扒拉下來的雜物裡的兩條木闆。
江蕪看了一眼那兩條又薄又長的黴黑闆子,心裡打了個怵,又轉頭往雜物堆裡看,想要試着看看能不能有大小和承重靠譜些的。
外頭衙役催人解決三急和列隊的聲音四起,江蕪越急越看不好,突然頭暈眼花了一瞬,那堆得半屋高的雜物似頃刻壓來,驚得她後仰了一下,還好身後被人頂了一把,沒真摔了。
“你們修車呐?”田婆子緩緩縮回自己似乎隻是順手扶了人一把的手,對吳力堆了個笑,指了指院斜對面的屋子,“我那竈口柴火堆邊正好有扇舊門,本來要劈了當柴的,大人要是看得上,不如取來試試?”
吳力轉頭看了一眼這不知何時晃悠來門邊的老婦,見她說完話便去撥拉旁邊屋檐下挂着的豆角,似乎隻是随口一句,沒有幫他們去取的意思。
“你跟我去搬。”吳力對江蕪擡了一下下巴。
江蕪回頭看了一眼屋裡孤單躺着的杜引歲,老師他們都去解決三急了……
“走啊。”已經離開門邊好幾步的吳力回頭看沒動的江蕪,又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墨迹到趙哥來幫你搬嗎?”
江蕪一凜,看了一眼在院子另一頭正在綁馬車的趙七。
“來了。”同時,江蕪也看到了正在往這邊兒回的老師一家,趕緊應了吳力的話,快步跟上。
江蕪一步三回頭,直看着老師牽着小團子近了那偏房門口,才稍放了些心,進了竈房門去尋那塊舊門闆。
隻江蕪不知,她挂心着的人,此刻正被人……撩開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