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裡聲控燈閃爍幾下後徹底熄滅，黑暗瞬間将遊甯吞噬。房間裡一片漆黑，他打開燈，才發現妻子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遊甯在玄關停頓了一會，擡手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換上拖鞋往裡走。

“怎麼不開燈？不是跟你說先睡，不用等我。”

“别去上班了，遊甯。”陰郁的聲音從遊甯身側傳來，他轉頭正對上妻子黑漆漆的瞳孔，對方眼睛裡充滿煩躁和焦慮。

屋内的空氣似凝固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

“對不起，是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以後盡量不去應酬好嗎？”遊甯坐在沙發上，抱住妻子安慰。

“我不喜歡酒味！” 妻子的聲音冷得可怕。

這句話剛落，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籠罩了遊甯，熟悉的昏沉感傳來，他腦袋發沉，眼前一黑，又昏睡了過去。

喬禦樹抱住遊甯癱軟下來的身體，點開系統面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增加設定，公司破産，遊甯……”他抱緊懷裡的人，咬牙切齒地說“删除遊甯記憶節點。”

“警告！警告！遊甯人物卡記憶設定删除次數過多，載荷增加，或導緻遊戲人物運行出錯，請注意！！請注意！！”

“删除！”喬禦樹再也收不住情緒，他難言心中的怒火，妒忌像條毒蛇，緊緊纏繞着他的心髒，厲聲呵斥，“抽取系統能量，反哺遊甯。”

“滴！已抽取系統能量，遊甯人物卡消耗能量30%，玩家已使用40%能量，玩家請注意，系統能量低于30%，有精神紊亂的風險，請注意及時補充！”

全息遊戲在開發的時候，為了确保每位玩家的精神健康，在遊戲倉内部設置了能量槽，防止玩家在遊玩時精神壁壘被攻破。

一旦系統能量低于25%，玩家的精神就極易受到全息世界的侵蝕，無法安全退出遊戲。

喬禦樹對自己的精神力太過自信，孤注一擲地要求将系統能量撥給遊甯，以彌補之前無數次删除記憶節點對遊甯原始代碼造成的損傷。

翌日清晨，遊甯睜開眼，他隻覺得這一覺睡的極好，精神飽滿，記憶無與倫比的清晰。

窗外，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簾，灑下一地金黃。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起身穿衣。

“甯哥，你來了啊？” 錢兆億哭喪着臉，懷裡抱着一堆文件，“不用上班了，咱們公司昨晚破産了！”

他一臉頹喪，把東西往地上一扔，抱怨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這麼大的公司，說倒閉就倒閉，跟鬧着玩兒似的。”

辦公室裡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遊甯沒有回應錢兆億的話，他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在電腦後面摸索了一陣，撕下了密密麻麻貼在上面的便簽紙。

每一張便簽都是一張死亡清單，上面寫着：

2月14日，王東上班掉進下水道，死亡。

2月16日，張淼熬夜加班，猝死。

2月17日，陳友金心髒病突發，死亡。

……

翻到後面的紙條，越來越潦草的字迹顯示出書寫者内心的狂亂。

2月18日，孫紅梅家中起火，死亡。

2月19日，錢兆億在回家的路上，溺水身亡。

……

幾乎每天都有一個人死亡，而那個人在前一天都曾跟遊甯有過接觸，最起碼的聯系也是吃過一頓飯。

錢兆億……遊甯閉上眼睛，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隻是自己回家的時候跟妻子說過，錢兆億死後工作全部落到自己身上，結果第二天，這個人就死而複生，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的打着招呼。

而他之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異樣，是因為每次有人死後，自己都會忘記和這個人相關的記憶

直到最近，那個幕後黑手似乎玩膩了這場遊戲，從五天前開始，遊甯的記憶不再被抹去。而在這段時間裡……

他隻是跟自己的妻子說感覺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那一刻，遊甯怕是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微微睜大的驚訝眼神。

自此，他的記憶便一直能保留下來。

而跟自己接觸最深的，卻還安然無恙的，隻有妻子一個人。

遊甯整理了所有的便簽，他心中逐漸明悟，遺忘的名字也被寫在了便簽紙上。

喬禦樹，喬禦樹，喬禦樹……那個隻用妻子代稱的人，終于被想起了名字。

書寫的力道幾乎劃破紙張，遊甯打量着這個世界，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