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遊甯,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我的妻子溫柔又漂亮,我們感情很好,每天下班回到家,我都會跟他講述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你是說,你和同事一起去吃火鍋了,所以現在不餓,對嗎?”站在餐桌旁的妻子輕聲地回應。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閃爍,微弱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屋内。
他正垂首整理餐花,花瓶與大理石桌面輕輕碰撞,發出清脆聲響。雪白的真絲睡袍在暖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澤,後頸的細碎絨毛随着他的動作輕顫。
“嗯。公司團建,我不好拒絕。”遊甯溫柔地從身後環住妻子的纖腰,低頭親吻在他頸側親吻。
妻子慢慢轉過身,那張完美到令人心悸的面容綻開甜笑,黏黏糊糊地和遊甯貼在一起,顫動的睫毛掃過遊甯的鼻尖:“那老公要陪我吃夜宵哦。”
家裡的氛圍逐漸變得沉重,雖然遊甯能感覺到妻子在努力地維持開心的樣子,但虛假的表象還是讓他有些壓抑。
半夜,遊甯喘着粗氣從睡夢中醒來,身邊的妻子陷入深睡,雙臂摟緊他的脖頸,腦袋壓在他的胸膛,他半邊的身體已經因為壓迫變得麻木。
他小心地挪開妻子,下床去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不由自主地注視床上人的臉。
那張玉質的面孔帶着死人般的寂靜,遊甯心裡突兀地産生一個想法,他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妻子的鼻前,感受撲在指尖的熱意。
是活的。
遊甯為自己荒謬的想法感到可笑,重新把妻子抱進懷裡,漸漸又沉入夢鄉。
直到出門的時候,遊甯才松了口氣,對他來說,出去上班反而是一種放松。他譴責自己的這種想法,愧疚地在妻子的額頭上親吻,和他道别。
遊甯來到公司樓道,點上一支煙。
過肺的煙霧讓緊繃的頭腦松懈,他出神地望着缥缈的煙霧慢慢升空。
遊甯有時候覺得橫亘在他和妻子兩個人之間存在着無形的牆壁,他心裡總是對妻子築起一道防線,壓抑着說不清的戒備和恐懼。
遊甯輕笑,妻子雖然也算身形适中,但和自己比起來,他能輕松制服兩個妻子這樣的男人。
強行驅散自己的心中的疑慮,遊甯彎腰将煙頭按在樓梯台階上,準備去工作。
防火門吱呀一聲推開,踢踏的腳步傳來,遊甯皺眉,不想讓同事看見自己抽煙,于是向下走了幾步,想要掩住自己的身形。
“出事了。”遊甯的身體一僵,他向下的腳步停住,聽着别人竊竊私語,“老陳昨晚被渣土車卷進輪底了,死的那叫一個慘呦,現在還在停屍房拼人形呢!”
樓道裡彌漫着一股潮濕的黴味,燈光昏黃黯淡。
他轉身向上走,腳步有些急促,目光看向說話的同事,喉嚨發緊,“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出事的?”
“哎,遊甯你也在這啊。”那位同事驚訝地說,“應該是昨天晚上吧。真倒黴,我以前就在電視上看過這種事,沒想到竟然真的就發生在我們身邊。”同事惋惜地歎了一口氣,感歎幾句人生無常,轉頭興緻勃勃地邀請遊甯周六團建。
“還是不了。”遊甯直截了當,被拒絕的同事臉色不好,扭頭和其他人去了洗手間。
辦公室裡,空調嗡嗡作響,燈光慘白。
遊甯回到工位,沉默片刻,打開一旁的便簽紙,在上面寫上昨天同事的名字,随手貼在電腦後面。
這不是第一個。
他心想,溺水、觸電、火災以及昨天的車禍。已經四個人,四個人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死掉。
身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人調查過這個死亡率極高的公司,身邊的同事也就剛開始嘴上說一兩句,後來再也沒提到過。
最令人奇怪的不是這個,他曾經鬼使神差地寫下死亡同事的名字,坐在他旁邊的錢兆億好奇地問這是誰。
“你不記得了嗎?”遊甯皺眉,指着其中一個溺死的名字。這個事當時公司讨論的還挺多,錢兆億還說自己最怕水,被水淹死想想也知道有多痛苦,現在他卻一臉茫然地指着這個名字說不記得。
“他為了救一個小孩,在水裡淹死了。”遊甯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響起,他不動聲色地注視着錢兆億的反應,果然見他臉色難看地打了個寒顫,說出了和之前一樣的話。
“我靠,我最怕水了,溺死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死法!”
遊甯掌心冒出冷汗,他捏緊那張便簽紙,目光充滿冷意。
昨天晚上同事剛出事,今天早上公司就招到了新的員工。
同事們親熱地聊起來,商量晚上去哪裡歡迎新人。遊甯恍惚覺得有一張無形的網,正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地向他收緊,窒息感撲面而來。他的喉結滾動,低斂的眼睛裡閃過晦暗的光。
手機在褲袋震動,妻子發來帶着小狗吃晚餐的表情包。遊甯注視着手機屏幕,拇指向上滑動,翻看着信息。
停頓一會,他才輕點屏幕,“今天晚上有新同事來,我們要一起去吃飯,晚上就不回去吃晚飯了。”
屏幕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不停地跳動着,不知道妻子在打什麼字,又删了多少次。過了好一會兒,一個乖巧的小狗點頭表情包才發了過來。
遊甯盯着這個表情,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太陽穴不停抽痛,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聚餐結束的時候,遊甯身上帶着濃濃的酒味,他暈乎乎地出了電梯,用鑰匙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