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甯的筆尖在草稿紙上洇開墨點，錢兆億手肘頂過來時，講台上突然傳來粉筆折斷的脆響。喬禦樹蒼白的手指正捏着半截斷粉筆，教科書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褶皺聲，看向錢兆億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片，正一寸寸刮過他搭在遊甯肩頭的手。

一股煩躁湧上心頭，這一輩子，遊甯打定主意不再接觸喬禦樹。他隻當沒感覺到，低頭認真對答案。講台上的人卻像不滿足，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遊甯面前。

“這位同學，你的解題思路很有趣。”溫熱的呼吸突然落在耳後，遊甯的後頸瞬間繃緊。喬禦樹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骨節分明的手指點在他的草稿紙上，尾戒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頭頂傳來的聲音讓遊甯擡起頭，對上那人的視線。

喬禦樹的手像被燙到般縮回。遊甯擡頭時，正撞見對方喉結急促滾動的模樣，

喬禦樹今天應該是打扮過的。棉質的淡藍色襯衫輕薄透氣，靠近脖子的地方解開了幾粒扣子，精緻的鎖骨若隐若現，周身還散發着清淡的香味，像一隻迫不及待開屏的孔雀。

遊甯的眼睛看着喬禦樹的眼睛，慢吞吞的回答。“嗯。”

“你的字也很好看……”喬禦樹還想說些什麼，另一邊一個女同學舉起手，眼睛亮晶晶地示意喬禦樹過去，“學長，我這裡有個問題。”

喬禦樹的目光沒有絲毫偏移，他緊盯着遊甯，開口詢問，“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

“沒有，謝謝學長。”遊甯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他的視線也很冷漠，無聲表達着排斥。

喬禦樹的下颌線條緊縮，細黑的瞳仁中翻滾着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卻在對上遊甯的瞬間啞火。

他眼中湧現出深深的挫敗感和委屈，眼角泛紅，臉色蒼白，“你的解題方法很新穎，我想仔細看一下，我們加個微信可以嗎？”

他說的很慢，像是害怕被拒絕。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更不留情，“不好意思，我的手機沒電了。”

喬禦樹将遊甯冷漠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神黯了黯，卻沒說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沉默地走向那個女生。

遊甯的餘光注視着對方遠去，他心裡漠然地想，做到這種地步，應該要放棄了吧。

“怎麼回事啊，甯哥，你認識那個學長？你倆的氛圍怪怪的。”錢兆億臉上好像在認真的寫作業，隻有壓低聲音不斷傳入遊甯的耳朵裡。

“不認識。你昨天把我充手機的數據線拔了？”遊甯給錢兆億示意自己黑屏的手機。

錢兆億心虛地将頭伸進知識的汪洋裡，甕聲甕氣地解釋，“妹看見啊，不知道啊，我也不清楚啊。”

遊甯沒空理會他的耍寶，視線重新回到習題紙上，手上的筆無意識地滑動着，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打鈴下課了，一節課隻有最開始做了點題，後面整張紙上都寫滿了喬禦樹的名字。

他的耳朵後知後覺的熱了起來，教室裡的人紛紛四散着離開，幾個女生拿着課本，臉色紅紅地圍住喬禦樹，正在詢問問題。

遊甯單肩挎着書包，從本子上把紙撕下來，兩指夾起，利落地将那張紙蜷成一團，出教室的時候扔進了垃圾桶。

做兼職的便利店在學校一餐廳的樓下，店長給遊甯派了整理貨架的任務。遊甯戴着鴨舌帽，上半身穿着黑色的工服，上面印着啟夢便利店。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讓他更加顯得難以讓人接近。

遊甯仔細地核對貨架上的名字和價簽，将每種商品整齊地碼在上面。

“歡迎光臨。”門口的電子鈴聲響起，輕緩的腳步慢慢逼近，喬禦樹站在遊甯面前，指着最上面的豬排蓋飯說，“你好，我夠不着，麻煩幫我拿一下。”

遊甯的手一頓，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輕而易舉的從上面拿下來，遞給喬禦樹。

“這個好吃嗎？”

“什麼？”

喬禦樹沒有接，反而沒頭沒腦地接着問了一句。

“你喜歡吃這個嗎？”

這個時期的遊甯生活費不算充裕，食堂打飯的米飯有三種标準，三毛半碗，五毛剛好和碗齊平以及一塊錢壓實冒尖的，遊甯每次都能吃兩份一塊的。

他上學上的早，暑假才剛過18歲生日，年輕的身體，口腹之欲像是難以填滿的溝壑，每個晚上都能餓到發慌。

兼職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遊甯隻來得及啃了個面包，早被消化完了，他現在肚子空空，看見什麼都餓的厲害，喬禦樹手裡的雞排蓋飯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