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甯的喉結輕輕滾動,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又輕緩,“媽,我明天...想回家一趟。”最後一個字音幾乎要揉碎在夜風裡,電話那頭傳來碗碟相碰的清脆聲響。
“傻孩子,你不上課了?這麼大了還戀家。”顯然是認為剛出門上大學的孩子還不适應學校的生活,想着要回家的稚氣逗笑了電話對面的遊母。沉吟片刻,她又問,“是不是跟同學相處不好啊?怎麼聽你的聲音不太對。”
遊母的聲音像曬過太陽的棉被般蓬松溫暖,“之前還說和小錢分到一個宿舍,不是挺高興的嗎?”突然停頓的呼吸聲裡,遊甯聽見母親放輕了腳步,背景的電視聲戛然而止,話筒裡隻能聽見彼此的交談聲。“你們兩個互相照應着我也放心。”
“都很好。”遊甯沉默片刻,輕聲回答,“就是...突然想吃您包的荠菜馄饨。”
“你這孩子,荠菜要開春才有呢。哎呀,真是。這麼大了,還這麼貪吃。”遊母似是抱怨又是高興,“你這孩子,這有什麼好想的,在學校裡也能買着吃。你好好上課,缺錢了跟媽說……”
電話裡的人輕輕絮叨着,遊甯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嘴角勾起,無比珍惜地聽着。
“要是真的想回家,就國慶的時候回來吧。媽讓你爸給你轉點錢,坐飛機回來。很快的。等回來,媽給你包三鮮的,放整隻的渤海大蝦。。”
遊甯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他聽見父親在遠處喊,“阿甯要回來?”母親卻突然擡高聲調:“還有課呢,哪能說回就回……”尾音突然發顫,變成小聲的嘟囔:“别聽你爸的……”
遊甯回憶了一下時間,輕輕應了聲。“不用給我打錢了,我還有錢呢,不夠了再找他要。”
“别委屈了自己,别給你爸省錢。”
“嗯。”
打完電話,遊甯原本還有些漂浮的心立刻沉靜下來。
回到寝室,錢兆億還在打遊戲。遊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洗澡睡覺了。”
錢兆億大驚,他把耳麥卡到脖子裡面,一臉嬌羞,“遊大爺,今晚終于寵幸我這個不受寵的冷宮妃子了?本宮這就洗幹淨侍寝。”
遊甯斜倪了他一眼,冷笑,“是啊,把你的菊花洗幹淨。”
“嗻,本宮去也。”
J大資金雄厚,今年新建的宿舍更是豪華,遊甯他們住的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間,不過今年新生少,目前隻有他們兩個住在這個四人間。
躺在床上,遊甯打開手機,微信裡彈出一條好友信息,上面顯示便利店王哥,“同學,明天的兼職不要忘記了哦。”
他這才想起來,在剛開學的時候,在學校便利店找了個兼職,他回複好的,打開課表看了一下明天的課程,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無盡空曠的跑道上,遊甯不停地奔跑着,身後是濃霧一般的世界,他穿着粗氣,用了全身的力氣,但腿卻像是灌了鉛,沉重的擡不起來。
“遊甯,救救我,遊甯,我不想死。”神似喬禦樹凄厲的叫聲從濃霧裡傳出來。他腳步一頓,剛想扭過去,撲面而來的霧氣卻扼住了他的喉嚨,壓制和窒息感傳來。遊甯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是夢!
他冷着臉去洗漱,洗手間的鏡子裡映出鋒利的眉眼,他的長相充滿攻擊性,擰着眉的時候更加充滿戾氣。
錢兆億被他的聲音吵醒,也搖搖晃晃地從床上下來。迷迷糊糊地用水一抹臉,順帶着洗了洗自己的短寸,拿着毛巾順便一擦就清清爽爽。
他在大衣鏡那裡臭美地比了個手勢。拉着遊甯親親熱熱地去了餐廳。
食堂的飯一如既往的寡淡,等他們吃完飯走進教室,裡面已經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他們兩個找了個邊上的位置,一坐下錢兆億就打開了遊戲。
上課鈴打響之後,一個清瘦的少年拿着書走到了講台上,遊甯眼神一凝,隻聽上面的人開始介紹。“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叫喬禦樹,是大二物理學院的,也是陳老師的助教,今天他有事請假了,我代他上課。”
台上的學長烏發濃稠如墨,雙眼狹長,唇色殷紅,臉上帶着蒼白的笑意。
這節課是大學物理,來上課的有好幾個專業的學生,教室裡的每個位置都坐滿了學生。剛脫離高中三年的素面朝天,此刻看見喬禦樹漂亮的不似真人的面孔全都炸開了鍋。
喬禦樹微垂着眼,纖長的羽睫顫動幾下,如同振翅欲飛的黑蝶。他眼波流轉到某個方向,又仿若不經意地收回。
“我們打開第一章的課後習題,對一下上次作業的答案。”
遊甯沒有多說什麼,甚至對喬禦樹也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
倒是錢兆億捅了捅他的手肘,眨眼示意這不是那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