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發誓雖然自己可能為了多欣賞一下惡魔崽子在薇薇懷裡不情不願的樣子開的慢了一點，但是說真的，從市中心開到韋恩老宅最多能用得上十五分鐘，沒道理他們都到了，布魯斯和他異世界的兄弟還沒有到。

“老頭子人呢？還沒到？”他邊往下走邊扯領帶，“他把車開進異次元了？”後面跟着還穿着禮服的西爾維娅和一臉暴躁地扒拉着被姐姐搓亂的頭發的達米安。

“布魯斯在羅賓遜公園的人工湖裡，”提姆回過頭來，一臉詭異地看着他，蝙蝠電腦上兩個紅色爆點在藍色的河道位置瘋狂閃爍，“雖然我知道這麼說很詭異，但是，是的，他和夜枭因為怎麼養孩子在半路打起來了。”

“打得非常激烈，”史蒂芬妮補充，“左勾拳，右勾拳，嘭——哈——乒鈴乓啷——布魯斯甚至還上了蝙蝠镖，顯而易見，他們倆最後都上頭了，完全忘記自己還在車裡。”

“天？！”西爾維娅瞪大眼睛，震驚到結巴，“連達米安都知道開車不能打架，他們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成年人居然做不到？”

“很遺憾，看來是的，”阿福的聲音幽幽的傳來，他的幽默在這種場景下比蝙蝠車的警報聲更刺耳，“伊頓劃船賽的落水都比這體面些——也許下次應該在蝙蝠車上裝上兒童安全座椅，特别标注「适合拒絕長大的巨嬰駕駛員」。”

“迪克去接他們了，”提姆把截下來監控畫面調到最大，360度慢鏡頭播放，現在所有人都能看見蝙蝠車是怎麼樣撞破護欄飛進河裡的，“哇哦，這真是本年度最棒的「監護人駕駛教學片」，我要把這個剪進今年的聖誕特輯裡。”

“還好你不在車裡，達米安，不然布魯斯又要被兒童保護協會約談了，”西爾維娅轉過頭看着達米安，感歎，“蝙蝠車隻裝了兩個座位是為所有人好。”

……

月光像塊蒙着鹽霜的破鏡子，照着兩個從羅賓遜公園人工湖爬出來的剪影。

兩人都沒說話，唯有湖水從衣擺滴落的聲音和頭頂柳枝在夜風中的沙沙聲在小聲複述剛才那場荒唐的墜湖鬧劇。

他們倆剛剛在車裡打得很兇，争論的話題從“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孩子”“這是我的小孩你少他媽的多管閑事”發展到“虛無主義”與“存在主義”的哲學之争，拳腳相向的同時還不忘引經據典地對罵，現在被湖水一澆，兩個自诩成熟的成年人都尴尬的想死。

遠處天鵝雕塑的噴泉還在噴水，在夜色中劃出銀白的弧線，而哥譚小孩的夜間恐怖故事們陰沉着臉站在路燈下，湖水倒映着他們倆的尊榮，活像兩尊被雨水淋壞的蠟像，渾身滴着哥譚的竊笑。

“你還在糾結犯罪巷的槍聲？”托馬斯扯下護腕上的水藻，随手扔向泛着油光的湖面，“哥譚的污水裡泡着的不是罪犯，是規則。”他冷笑着，指節上的血漬在月光下泛着鐵鏽般的暗紅，“當你忙着給暴徒讀權利法案時，我在教會我的城市學乖——恐懼比法律更有效。”

布魯斯回給他一聲冷笑，“所以你把反抗者吊死在韋恩塔上，接受黑|幫的供奉，”他的聲音從面罩縫隙裡透出，像蝙蝠镖邊緣的鋒刃，“你管這叫秩序？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活生生的人？”托馬斯看着他——布魯斯的戰衣還在滴水，河水順着蝙蝠俠的披風往下一滴一滴的淌，像極了當年犯罪巷磚牆上他的布魯斯倒下時從睫毛滴落的血珠。

“你以為哥譚的暴徒們是什麼？實驗室裡培養的癌細胞罷了。在我的哥譚，法律是黑|幫賬本上的油漬，警|察是毒|販豢養的獵犬，罪犯随生随長，惡比花園裡的野草來得更頑固。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教會你什麼，布魯斯，但我的父母教會我的第一件事——”

“就是好人和壞人的血一樣鮮紅溫熱。”他說。

他的父母一直試圖教會他怎麼在這個狗屎一樣的世界生活，用咒罵、拳頭和耳光，不論他們做得如何，結局如何，至少他們嘗試過，盡了所謂父母的責任。而托馬斯對此報以最低限度的感激，并決定回報以死亡——開槍之前他早有準備，他清醒理智，暗下決心，并決意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

但計劃橫生枝蔓，最終走向他最不願看見的結果。

“你知道嗎，布魯斯，”他忽然笑了，比哭更難看，“用劊子手頭顱當酒杯，才能讓醉鬼看清自己的良心。”

那天晚上犯罪巷有三聲槍響，第一槍是意外，第二槍是懲罰，第三槍是解脫。

布魯斯的血淌出來的時候他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聖經亞伯和該隐的故事，發生在《聖經》裡的第一樁謀殺案恰恰是兄弟相殘——多有趣的隐喻。

“我的刑罰太重，過于我所能當的！”該隐的哀求混着布魯斯的血泡在他喉間發酵，那一刻他終于大徹大悟——這個宇宙的道德律必須用三發子彈才能寫完：第一槍殺死弟弟，第二槍殺死父母，第三槍殺死自己心裡那個曾相信善惡有别的孩子，從此塵埃落定，不用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懷疑自己。

“一切都沒有意義，布魯斯，”他的聲音像塊生鏽的消音器，“宇宙根本不在乎我們往槍管裡裝的是正義還是複仇，它隻在乎子彈會不會落地，而落地之後，雨水會沖走所有的意義……情感是通向失敗的捷徑。”

“那麼理查德呢？”布魯斯的聲音突然尖銳如玻璃碎片，“你也不在乎他？”

“在乎？”托馬斯忽然開口——他的聲音像生鏽的槍管，原本等着用子彈擊穿在場随便誰的理智，卻在中途啞了火——他隻說了半句就咽回去，“我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