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婵見又是個僵局，裝作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腳步輕快地走進院子，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神情。她看了看屋内衆人的表情，又将目光落在牡丹仙子身上。

瑤姬見女兒歸家，露出喜色，拉了她過來，小聲說了些前情。

楊婵微微皺眉，眼神中透着擔憂，不說此事，反而提起封印之事，繼續說道：“桃花水封印開啟之時，兇險萬分，若大家不能齊心協力，一旦出了漏洞，可就麻煩了。織女此番是為了積攢功德才參與其中，要是因為謀劃不明而導緻功虧一篑，不僅這一場功德做不成，還會生出不少冤孽來，豈非本末倒置？”

衆人皆點頭，是這個道理。牡丹仙子也是若有所思，她走了一遍桃花水，對當日封印異動之景也打聽了。

楊婵頓了頓，擡眸直視牡丹仙子，目光堅定：“我想，你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王母娘娘同樣不願看到。如今坦誠相告，大家才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順利完成打開封印殺滅大妖之事。”

說罷，楊婵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牡丹仙子的回應。

屋内衆人的目光也都再次聚焦在牡丹仙子身上，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重。

殷夫人見氣氛愈發緊張凝重，輕輕歎了口氣，優雅地站起身來，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柔聲道：“看這飯菜也有些涼了，我與敖丙再為大家重新換些菜來吧。”她的聲音如潺潺流水，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說罷，她微微颔首示意敖丙，又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牛郎和董永，輕聲道：“兩位也随我們過來吧，先用些飯，别在這兒拘束着。”敖丙微微點頭，禮貌地向衆人行了一禮，便跟在殷夫人身後。

牛郎和董永面面相觑，他們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地跟在殷夫人和敖丙身後，腳步略顯局促。

一行人朝着草堂走去，殷夫人還不時輕聲安慰着兩個凡人，舒緩他們緊張的情緒。

待他們離開後，屋内的空間頓時顯得寬敞了些，氣氛也似乎不再那麼壓抑，衆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牡丹仙子身上。

牡丹仙子深吸一口氣，眼神在屋内衆人臉上一一掃過。

绛女神情嚴肅，目光緊緊盯着她。

巧女雙臂抱胸，臉上仍是一副不滿的神情。

織女睜着好奇的大眼睛，滿臉期待。

瑤姬則微微颔首，目光平靜而溫和。後方，楊蛟和楊婵兄妹倆站在一旁，眼神專注。

确認屋内确實沒有外人後，牡丹仙子微微歎了口氣，終于開口。

“諸位，王母娘娘确實命我謀劃此事。”牡丹仙子語氣有些凝重，“她知曉八公主生性灑脫、天真爛漫，極可能與高禖道不相匹配，便想借凡間情愛之事的磨砺，讓八公主早日合道。”

織女睜大眼睛，你之前不是說這個高禖道特别适合我嗎？怎麼現在又不匹配了啊？

牡丹仙子頓了頓，接着說道：“我欲要牽線牛郎，也是為讓八公主經曆此番感情波折，将來好定下心。”

巧女嗤之以鼻，不屑冷哼。人的感情，豈能用月老的紅線幹涉。

牡丹仙子輕皺着眉，臉龐流露出一絲無奈之意，“我本想暗中促成此事，不想被七公主撞破，還引出這麼多誤會。”

绛女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牡丹仙子，又輕輕歎了口氣，其語氣盡顯倦意，質疑就這般直白地混雜其中，清晰可聞，“牡丹仙子，當真隻是這樣嗎？我太了解母親了，她做事向來周全，想必早已編織好了姻緣腳本，讓你帶了下來吧？”

牡丹仙子聞言一驚，下意識攥緊玉佩環扣。

绛女微微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這姻緣之中，是不是還藏着無數波折、分離愛恨，甚至是生離死别？母親莫不是想用那凡人的性命，來讓織女頓悟？”

绛女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屋内炸開。

織女聽聞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雙手捂住嘴巴，聲音顫抖地喊道：“啊！我甯願不要頓悟，也不想讓牛郎死！”她那雙眼眸裡，慌亂和無助肆意翻湧，清晰可辨，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随時都有可能奪眶而出。

“牡丹姐姐，你快告訴我，大姐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織女急切地沖到牡丹仙子面前，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搖晃着，“求求你，不要讓牛郎出事，我什麼都願意做，隻要他能平安！”織女的她的聲音顫抖着，哭腔濃重，每一個字都像帶着酸澀。

巧女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尖銳而又帶着幾分癫狂：“哈，大姐，還是你了解母親！”她雙手叉腰，眼神中滿是不屑，“這兩根紅線之中，怎麼可能沒有埋下什麼算計？王母娘娘的心思，深着呢！”

楊婵驚呆了，這也行？不說仙女不可思凡嗎？怎麼王母娘娘親自安排下屬，去給女兒牽紅線啊？

巧女微微揚起下巴，瞥了牡丹仙子一眼，接着說道：“現在這命運，已經陰差陽錯地嫁接到了我和董郎身上。織女啊，八妹啊，你隻要看着我們兩個之後怎麼發展，便知道母親為你們安排了一場怎樣‘精彩’的姻緣，好讓你頓悟了！”

織女張口結舌，看着為自己連累的七姐，想上前又不敢。

绛女眼神中閃過一絲悲涼：“母親為了讓我們姐妹頓悟，可真是煞費苦心啊。用凡人的性命做籌碼，這一局棋，是她的風格！”

巧女微微搖頭，臉上滿是嘲諷，“不過，我倒要看看，這所謂的姻緣腳本，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織女聽着巧女的話，臉色愈發蒼白，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癱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臉，不停地抽泣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屋内的氣氛，變得愈發壓抑沉重起來。

瑤姬心疼地看着織女，輕輕扶起她，溫柔地拍着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織女緊緊抱住姑姑，将頭埋在瑤姬懷裡，嗚嗚地大哭起來，哭聲中充滿了委屈和恐懼。

牡丹仙子見她這模樣，歎了口氣，就知道說出來會是這個結果。

瑤姬微微皺眉，眼神中透着一絲無奈和傷感，她看向牡丹仙子，語氣中帶着一絲質問：“牡丹仙子，這麼多年了，瑤池竟然還秉持着這種破心中賊的套路令仙女頓悟嗎？”

牡丹仙子抿唇，點點頭，破心中賊難，與其千防萬防，不如先找個賊來，還好控制。

瑤姬輕輕搖頭，“這根本就是錯的呀，如此做法不過是揠苗助長，而非真正的醍醐灌頂，王母娘娘怎麼還認為這條路是對的呢？”

牡丹仙子低下頭，想起手下十二花仙，她們皆是如此曆經凡塵，掙脫情欲束縛，但心性上确實不夠圓融，也始終難以得道。

瑤姬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憂慮，“用心愛之人的生死離合來逼迫仙女頓悟，這隻會讓她們心生怨恨，心懷苦悶，又怎能真正領悟到大道呢？王母娘娘此舉，實在不妥啊。”說罷，瑤姬輕輕歎了口氣，低頭看着仍在哭泣的織女，眼中滿是心疼。

楊婵想到，這王母之法，與畢方之夢，居然差不多的意思。隻是畢方乃以假亂真，王母卻是假戲真做。

破心中賊之意，楊蛟不解。

楊婵輕聲為大哥解釋，“心中賊”是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在瑤池，指的應是仙女們在尋求大道、追求頓悟過程中，内心存在的各種阻礙和幹擾因素。

這些“心中賊”可能表現為情感上的糾葛，比如織女對牛郎的深情，會讓她難以割舍凡間的情感，從而阻礙她對大道的領悟。

也可能是對自由的渴望，像七公主對天庭諸多規矩不滿，這種渴望自由的心态就成了她遵循天庭安排、追求頓悟的障礙。

還可能是對未知的恐懼，對所求的渴望，對失去的遺憾，這也會影響她們專注于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