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曹操還不知道，天子選擇的人并不是身為男兒身，自幼有着宿慧的太子殿下，而是聲明不顯，籍籍無名的長公主殿下。

年老的公公充滿懷念的訴說着，眼中惚爾回到那一日。

在曹操走後，天子一振廣袖，負手望向天際，四極相應，中天微邈。

“陛下又在白日觀星了，傷眼的很。”

“身有修為，觀星一事不過與他人閑花一般而已。”

天子眉間的飄然在見到自小護着他的人時，帶上了一絲稚氣。

“那也對眼睛不好，等到老了就會疼了。”

白白胖胖的公公憂心忡忡的道，心裡已經在想什麼東西能明目，全然沒有覺得自己擔心的重點有什麼偏差。

天子再是妖孽，也還是少年而已。

“那就聽你的吧，想來阿姐也該離開了。”

天子也不争辯，隻是轉移了話題。

“陛下，真的不告訴殿下嗎？”

大監歎氣。

“吾顯露出的東西已經不少了，你也不要太小瞧阿姐。”

天子的語氣顯得意味深長。

劉清前世的世界是比之這個世界更為等級森嚴的世界，她能以一己之力，從平民變成萬衆敬仰，一連貴族皇室都正視的存在，心思又能單純到哪裡去，說不準她已經有所察覺，隻是在裝糊塗，在面對親人的時候下意識把自己都騙過去。

又或者，她自覺實力不足，順着他的保護在養精蓄銳呢。

誰知道呢？

反正他可沒把人往花瓶上養。

“蔡大人會氣到吧。”

畢竟是自家弟子。

公公糾結的皺着臉。

“阿公寬心，蔡卿并非迂腐之輩。”

而且不久就要跟上自家弟子的步伐遠離京城了，總不會太氣的。

天子輕飄飄的道，一邊遞給了他一枚空間戒指。

“阿公便代我給阿姐吧。”

“雛凰長大，若要成王，總要學會壓服百鳥才能成為新的。”

天子說完之後沒有再言語。

身居帝命的自然不止四個，甚至隻要他願意，他的地位無人能動搖，但他無意于此，那這便是最好的選擇。

“以天下為棋盤，衆生為棋子，陛下即是誘餌，也是操縱棋盤的人。”

“殿下，你該明白的。”

一起以來慈愛對着小公主的老人溫和的看着已經成王的人，言辭之中卻不似神情一般的溫和。

劉清苦笑。

她當然明白，她的弟弟也從末想過隐瞞。

她可還記得當初在冷宮時說出自己的志向時，劉羲不僅不覺得大逆不道又違人倫，他的第一反應是，教她在宮中如何隐藏野心，教他帝王心術，禦人之道。

所以她又清醒的知道着無論她怎麼選，她的弟弟怕是都會選擇以身殉道來穩定世界。

大抵，她自己潛意識裡就知道哪怕劉羲能保護她，那則預言始終還是留下了痕迹。

她不願見到明明自己有能力做任何事，卻弟弟去世之後，被禁固在性别上，最後被宗老送給别人做聯姻的工具，如同提線的木偶一般任人擺弄。

與其如此，倒不如借着給出來的機會奮力一博，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

這個念頭一出，她便又不想了。

情誼是真的，傷心和後悔是真的，謀劃野心也是真的，已經走到了這裡，就算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即然如此，那就繼續走下去吧。

如今之舉，不知後事，不論後世。

點上高香敬親長，肅穆三拜天地人。

袅袅青煙直達雲霄，天光破曉遍撒大地。

每個人的眼中都是微弱而堅定的生氣和堅定，那是對未來和生存的期許。

劉清想着，如果她去的不是這裡，或許她不會改變，不會走上這條路。

但是現在，她不後悔。

随着肅穆的禮樂深深彎腰的首席大人在心中明悟的道。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昭明宸綏，山高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