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外界烽火将起,那一抹寄托着蕭韶此世眷戀的分魂在沉睡已久的軀體中漸漸蘇醒,天道設下的封印随之化作養分注入其中,緩解着久眠的僵硬不适。
機關城之中,被端木蓉送入禁地,費盡心思才把龍喉之中的機關破解掉的三個孩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然而在取出龍喉中的幻音寶盒後,下一個關卡和出去的路并未顯現,反而是一口散發着寒氣的冰棺緩緩升起。
三人面面相觑,雖然不害怕,還是慎重的退後一步,遠離眼前寒氣逼人的冰棺。
怎麼說,這三個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一個前燕國公主,一個項家少主,一個面對過千軍萬馬的劍聖傳人,總也不至于害怕一個棺椁。
退後什麼的,純粹是被禁地機關折騰狠了,成了驚弓之鳥。
粗布麻衣,一頭碎發的小孩睜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霧氣蒙蒙的冰棺,小聲的問着身邊抱着幻音寶盒的小女孩。
“月兒,那個冰塊裡的人是不是你們墨家的前輩呀?”
“笨蛋小子,那不叫冰塊,那叫冰棺。”
旁邊較為年長的紫衣少年一手抱臂一手扶額,語氣滿是無奈,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切。”
“笨蛋小子”荊天明翻了個白眼,小聲的嘀咕着。
“不都是冰嗎。”
抱着幻音寶盒的小女孩彎了彎眼睛,破涕為笑,輕聲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樣的棺椁很少有人用的起,而且看上面的雕刻十分精緻,像是王宮貴族才會刻的。”
頓了頓,小女孩思考一二,又繼續說道。
“不過看這放置的位置和完好程度來看,就算不是墨家前輩,應該也與墨家關系匪淺才是,我們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唔,确實關系“匪淺”,但是吧,實際上跟高月的推測方向完全相反就是了。
想借着蕭韶算計别人,結果被蕭韶反過來算計得死死的還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什麼,傻傻的把人往禁地裡放什麼的,幾個小孩子當然不知道這麼複雜的前塵往事。
當三人放松心态,打算尋找去路時,冰棺中的青年緩緩睜開了那雙如蒼茫天際,莫測而包容的雙眼。
青年眨了眨眼,運氣周天,舒緩着冰寒的軀體,在陣文完全消失後,修長的手依着記憶找到了開關,輕輕一按,困擾了整個墨家機關師的冰棺就這樣輕易地打開了。
尋找機關的荊天明餘光望見這一幕,仿佛生鏽般機械的回頭,一臉驚悚的看着慢吞吞起身離開冰棺的青年,結結巴巴的叫着同伴。
“月、月兒,少羽,詐屍啦!”
旁邊兩個雖然不至于這麼驚悚,也是瞳孔放大,一臉震驚。
在青年離開冰棺後,自毀機關啟動,堅固的玄冰被無性的絲線切割無數相同的格子。
安靜的退後一步,萬年玄冰棺轟然坍塌,溢出的寒氣吹起前塵不染的袍角。
清冷的鳳眼涼涼的看了看周圍,泰然自若的理了理廣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垂落的墨發,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絲縱容的寵溺。
那是對自家小孩兒一時鬧脾氣,卻皮的很有水平的家長式笑容。
能在不驚動他主魂的情況下,打開他棺椁取冠,也是難得長進了。
青年慢悠悠的轉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三個孩子的表情,并不打算開口解釋什麼。
他可是一個剛剛睡醒,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憐分魂而已呐,他能知道什麼呢。
三人見到他的姿容氣度,倒是不怎麼害怕了,隻因眼前人讓他們無法将他與陰深恐怖聯系起來。
燭火淵間,滄溟不見,映白衣無塵,照風華熠熠。
見之屏兮不敢語,恐擾天上人,離人間。
回過神的天明睜大眼睛,生平第一次那麼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你是人、是鬼?”
“子不語,怪力而亂神。”
霁月清風的青年看着三個風格各異的孩子,漫不經心的緩緩回答。
“那、那就是、人?”
荊天明聽着文绉绉的話,一臉懵逼。
說實話,他沒聽懂,但是這麼好看,應該是人吧?
一旁的項少羽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心中不斷将人與一個神秘的形象聯系起來。
墨發,蒼瞳,再加上袖子上的雲紋……
“敢問前輩,可是儒家蕭韶蕭司樂?”
紫衣少年抱拳行了一禮,謹慎的試探道。
“是哦,難得,這般小的年紀竟是認得我。”
白玉無暇的谪仙神色平淡的看着三個孩子,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他的身份不多,但割裂的徹底,兼之往日裡深居簡出,見過他真容的沒幾個,能夠憑借這些信息推測出他的身份之一,倒也算聰慧。
“司樂謬贊。”
少羽凝重的眉宇放松下來,心裡不像一開始那麼震驚了。
雖然不知為何儒家的名士為何在墨家禁地,但他那位叔父當年可是極力贊揚這位的。
按叔父的話來說,這位平日裡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君,隻要不惹動他的殺念,就是個再君子不過的人。
不過,若是真惹到了,那就祈禱早死早超生吧。
可是,還是想不通啊,為什麼已經去世的人會連人帶棺椁的出現在墨家的禁地,看起來好像,不,就是活生生的人啊?
此時,并不知道明安君的存在,也不知道明安君和儒家司樂是一個人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少羽都不緊張了,那應該是好人吧。’
“大哥哥,你能帶我們出去嗎?”
心大的天明一臉期待的彎着眼。
“應該可以吧。”
隐于袖中的指尖微微一掐,鳳瞳一眨,自然而然的回答。
于是,在蕭韶的帶領下,一行人偏離了原本應該向着王道俠道而去的道路,走向了于他人而言死路的方向。
至于進來之後找不着人的公輸子和出口的月神等不到人會怎樣,唔,那與他何幹。
燕丹是顆極好用的棋子,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是他最大的敬意,他可沒有給自己潛藏的對手增加實力的愛好。
至于破陣霸王槍和非攻,已經墨家巨子的考核,自有秦墨接手,屆時怎麼處理就與他無關了。
雖然是主魂布的局,但不妨礙他來收利息,他不會對身負氣運的孩子動手,但盜了他的墓總得付出點代價的。
一路走來,領頭的青年信步庭閑的跟逛着自家後花園似的,身後三個孩子被影響的都敢對禁地機關嘀嘀咕咕不斷,全然沒有了剛剛那種九死一生的緊張了。
盡頭處,短兵相接之聲不絕于耳,三個孩子被一時強光照射,不由閉上眼睛,一會之後再次睜眼,眼前隻有混亂之景,那個白衣修長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不及多想,一個見到他們的墨家弟子大驚失色,隻得急急忙忙的拉着他們退到墨家高層所在。
陰影處,蕭韶默默的看着世态,平靜的臉色看不出所思。
機關城外,如仙似幻的青年緩緩行走着,神情從容的離開烽火之地。
迎風而行,如墨青絲中隐隐可見幾縷白發,晶瑩如玉的左手執一株天道所化的青蓮,蓮開九品,神韻内斂,與青年那張清雅俊逸的臉龐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