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維等到了項聽的電話。
他臉上泛起笑意,接起:“老師!”
項聽幹巴巴笑了兩聲,問:“吃過午飯了嗎?”
顧星維說:“當然沒,特意等您落地呢,位置我都定好了。”
項聽的笑聲更幹巴巴了,“行……在哪呀?我現在過去。”
“别,麻煩,我去接您。”
“……好。”
聽筒裡項聽報完地址,顧星維拎起旁邊位置上的外套立刻起身。
咖啡館門外,七座商務保姆車自動門打開,顧星維長腿一擡上了車。
遠在異鄉,除了有裴極在,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沒那麼多人認識他,顧星維口罩和帽子統統放進雜物匣,翻出歌詞本,看他這兩天邊搜邊列的當年羅娜去世時發過悼語的人員名單。
除了項聽,還有幾位他也很熟的。
但他不想扯出這麼多人,一是裴極肯定會生氣,二是隻通過項聽他大概率就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十幾分鐘後,對面的單人座上多了個人。
項聽身着白色長裙,外面是件棕色羊毛披肩外套,中長發随意披着,遮陽帽和墨鏡擋了大半張臉,若不是獨特輕靈的講話語氣,顧星維都分不清是她。
“我一下飛機看到你發那麼多消息,吓一跳,怎麼這麼急着見我呀?”隔着墨鏡對視間,她緩緩問了這麼個問題。
顧星維一眼不眨盯着她:“您猜。”
項聽嘴角的笑容僵住。
項聽原不認識顧星維,五年前的顧星維隻出過兩首歌,還一首比一首難聽,樂壇的邊都摸不到,項聽在圈内又隻和幾個老朋友有交集,兩人都沒見過。
收顧星維這個學生,主要是因為裴極。
五年前的初夏,五月底。
裴極突然聯系她,說自己有個朋友作曲基礎還可以,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讓她幫忙看看,給點改善建議。
項聽讓他把人帶來看看。
裴極倒是應了。
但有個前提。
這事不能太刻意。
羅娜和裴極兩個人都不想讓外界知道他們的關系,項聽理解,說自己會安排好。
她常居巴黎,兩人是隔天下午到的,項聽故意按照裴極給的咖啡館的地址找過去。
館外的一個座位上,陽光下裴極和顧星維面對面在圓桌上坐着,正在争奪一杯飲品,氣壓非常低。
“……醫生說的話你全忘了是吧?”
“這是我自己事,松手。”
“不行!你喝那杯。”
“最後一遍,松手。”
“我也最後一遍,喝那杯。”
“再管這麼寬我不客氣了。”
“說的好像你客氣過。”
說的是朋友,但朋友之間不應該有那麼強烈的火藥味啊,她慢慢走近,距離兩三米時,裴極發現她了。
他倏地松開咖啡,冷着臉坐回藤椅裡。
顧星維則起身将桌邊的另一杯飲品與他們在争奪的、也就是裴極面前的對調了一下位置,然後椅子朝裴極身邊一拽,坐下,胳膊肘撐在桌面上,側過臉瞧他,“别氣了,我也沒說一直會攔着啊,下次複查沒問題我肯定不幹涉了。”
裴極面無表情,看都看沒他一眼,也不說話。
顧星維臉色沉了。
項聽以為他們還要再吵一會兒,誰料顧星維将飲品又往裴極面前挪一分,語氣突然十分溫和,“就嘗嘗。”
這完全不是對普通朋友應有的态度,裴極更不是能和對他單方面有意的人有私交的性格……項聽抿唇笑了笑,她明白了。
然後故意朝兩人走過去,路過顧星維時又故意腳尖一轉,撞到了他的椅背。
顧星維即刻起身連人帶椅子躲到了一米遠。
項聽:“……?”
她看着很像碰瓷的嗎?
項聽緩緩站直,連忙給裴極使眼色,裴極果然下意識反應想起身,在收到她的眼色後,裴極沒動了。
項聽笑着又看向一臉稚嫩的顧星維,“抱歉啊,沒仔細看。”
顧星維隻一秒就認出她了:“項老師……?”
隻要是學音樂的都知道她,項聽故意:“見過我?”
顧星維淡淡道:“沒,我們老師講過你的作品。”
這時裴極從藤椅裡起身了。
顧星維看到,手突然松開了椅子,像是沒聊到裴極會這麼尊重她,剛才的吊兒郎當的勁兒一下子沒了,站得筆直。
項聽:“……”
她笑着将二人看完,又問顧星維:“哪所學校的?”
顧星維實話實說。
項聽點點頭,“還可以啊,畢業了嗎?”
“沒,Sophomore。”
“出過作品嗎?”
顧星維點頭。
“哪首啊?”
顧星維又直白回答。
項聽故意打開手機搜索,又說不知道是哪幾個字,手機遞過去讓他幫忙打出來。
顧星維不緊不慢照做,點擊播放,項聽聽個前奏眉梢就挑了起來。
顧星維很有自知之明地說:“都是炫技,沒核心。”
技巧确實可以,基本功也紮實,雖然磕磕絆絆的,但風格獨具一格,很創新。
最大的問題是沒情緒。
項聽拉過椅子坐下了,順着話趕緊進入正題,摘掉耳機說:“我可以教你怎麼處理節奏的起伏和流暢感,要學嗎?”
聯系顧星維之前,項聽和羅冰真确認過,顧星維已經知道羅娜和裴極的關系了。
這就說明,他也知道了當年巴黎的偶遇是裴極安排的。
裴極消失的這五年,顧星維一直利用人脈在打聽他的消息,項聽這邊他自然也沒落下。
但項聽考慮到裴極的意願,每次都裝傻。
現在……
項聽決定見顧星維,做好了他會戳破這兩件事的心理準備。
但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提起來了。
笑容僵了許久,項聽清清嗓子,“你不會要跟我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