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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台,風鈴動。塵又來到了這裡。遠離人煙,她望向遠方的台中。
模糊的有兩個身影,還沒來得及看清,雪風一攪,她便被帶到了雪台前。
身着蟬衣的少女停下撫摸箜篌的手指,小聲的對旁邊站得筆直的人喊:“阿沐,她又來了。”
白發白眸的人聲音溫和:“是,我讓她來的。”
“為何呀阿沐,我這一曲還沒有談滿。”少女似乎不滿,“那不給你聽啦。”
“箜。”白發的女人突然叫少女。
“嗯?”少女一愣,似乎把剛剛的才故其的氣都忘卻了去。
“再給我彈一曲吧。”她閉上眼,就靜靜立在雪台正中,白發上懸空的巨大蓮瓣緩緩在展開。
靈音又起,少女還不忘再多說了一句:“好嘛,但我可不是因為阿沐你叫我的名字就給你彈的嗷,是我自己想彈了。”
塵就安靜站在雪台下看着她們安然的成為彼此。流水的音律在雪風中輪轉,她靜靜聽,她靜靜彈。
細看,那彈奏箜篌的少女隻有半截的身體,身體更像是如同幻象一樣飄渺,自然也感受不到冷暖。
那無暇的神,靜态的神。伫立着,沒有腿,像是紮根在這雪台之中。
無疑,她們都非人。
塵看見雪蓮睜眼了,她白發間的蓮瓣已經盡數展開,仿佛将她一并融為一體。白色的眸沒有溫度,但她凝望着塵,塵感覺像有一團火在燒。
——請,照顧好她。
是一句默語,在塵的心間悄然回蕩。她無法開口。箜篌的旋律忘我的彈奏,混雜着雪花。
——那邊,山快來了。請照顧好她。我知道你在尋找箜。
雪台的地面突然開始變形,從中間一直延申開,塵看見了那神明生長在雪中的根。她無法行走,她永伫雪地。
沒有雙腿。但那架巨大箜篌下方的石闆卻将箜篌死死固牢,靈音止了,如幻象般的少女像塵埃一樣飛起來,想要向着那雪台中央的人飛去。
“阿沐阿沐!這是怎麼回事呀!”
她想要飛向她,但是無果,總會被拉扯阻礙住。她回身看向連接着自己身體的箜篌,她斬不斷箜篌,也被箜篌所圈禁。
“箜,不可再任性。你可是十樂之靈。”
“白沐你再說什麼話!快拉我過去!你想要與我離開嘛?”少女拼命的想要拉扯自己一半的身體,她有些慌了,她感覺到雪蓮說話的不對勁。
“白沐!”她幾乎求她。眼睛晶瑩但沒有淚水。
“箜,我活了千年,早就算到了自己的命。不過是後來有了你,連我這命我竟也想改了。”
“但沒辦法,我走不了。”
箜靈瘋了一般的大喊:“你不走那我也不走!白沐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奏琴去喊底下那些人上來!白沐你等我。”
“箜,這是命。也是我生來的責。”白發的神突然輕輕揮臂,那載着箜篌的石闆從雪台上脫落下來,變為一個橇在雪地上載着箜篌向着山下滑行起來。
“白沐!”
塵被雪風一吹,也上了那個橇上。箜靈還在大喊。但她不是人,沒有眼淚。
遠方最高處的雪山以肉眼可見的樣子崩塌,那座雪台變了形狀,仍然伫立。
山下,就是這北境的無數生命。那雪崩混着巨響席卷了一切。崩塌到了雪台邊上,一朵巨大的雪蓮花在半空中盛開綻放。
千年,守護千年,她早以預見她千年今天的結局。不過是中途陰差陽錯之中遇到了她。
終将離别呀,卻還是不舍,直到最後一刻。
遠方的金光下是一輪炙熱的太陽。載着箜靈和塵的橇滑行得很快,向着山下而去。
她在大哭,卻沒有眼淚。雪崩止于雪台,被雪蓮花包裹。
塵仍舊不能說話,聲音封在心腔,耳旁的風是一把利刃割破了她的皮膚。山下的人間安甯仍在,山上的雪蓮花卻閉了。
她好像又看見了瑤仙子。看到了小璇。
她聽着箜靈沒有眼淚的哭聲,有淚水落下,但在瞬間就化作了冰虛。
那是位神啊。
我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