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兩旁的簾掀開——她,從太陽中走出。
一身黑袍,一身龍裝;紅色的瑪瑙石點綴了衣上罴的眼。金線勾勒的竹葉如龍紋般布滿那一身黑袍。
她無冠,那萬千的夕晖卻似為她加冕。
隔着半湖池水,她站于夕陽下,朝籬心一笑:
“孤,又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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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的婢侍躬身,與那川流不息的泉聲相和:“陛下。”
她步步向着籬心走來,黑袍的長擺拖了三尺;原來那亭與這岸邊有一座與水持平的石橋相連,微微隐于夕晖,不可得見。
“音寂……”籬心怔怔地看着女人向自己走來,全身還挺發麻的。
“你還記得孤。”女人笑着站在了她的身前,“這幾日可好?”
“嗯……噢噢!好、好着呢!”籬心心虛的從面前人的美色中抽回眼,臉有些紅。
就被這麼一直盯着……這誰抵得住啊!
她木讷的站在一旁,撇着腦袋,拘謹得很。音寂倒是又笑了,她不動聲色的走遠了幾步,給籬心騰了些空間;背對着她說道:“知道孤為何叫你來否?”
“是為何呀?……”籬心轉身看着音寂的背,仍不太敢直視她。
音寂慢走到一旁,倒是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對她說:“你來。”
籬心依言走過去,随着她的目光也一同向外看去。
——她面前,是這山的邊頂;一欄之外,是已經沒于夜色中的萬家燈火。
也是這時候,才最具人煙。
往時的仙氣飄飄,似乎都在一瞬間褪去。這裡不是仙都,生活在這的人也不是谪仙。它隻是座城,他們也都隻是尋常百姓。依托在這一國的庇佑中,萬家燈火,才得以甯靜于夜色。
“所以才建宮這裡嗎?”籬心偏頭看她,這一刻,她好像也和平常的姑娘沒有什麼兩樣。
“是。”她笑了,那雙鳳眸在刹那間失去鋒芒。——不,她不是平常的姑娘。
她的眸中,住着黎明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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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孤請你來。”音寂回身看籬心,“孤要感謝你。”感謝你護了這山下的太平月夜。
“音寂。”
“嗯?”
“你……肯定會是個好皇帝。”因為百姓會很愛你。
女人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孤可不是皇帝,皇帝太耀眼。”
“孤……”她垂眸看向那山下的安隐燈火。
“可能隻是這山下的守夜人。”
——護它甯靜無風,永保長夜。
“你……”很偉大。籬心看着她,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些許向往,心髒在這甯夜裡卻跳動得很快。
嗯,想成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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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心,孤叫你來,還為一件事。”音寂轉身,神情突然從柔和中冷了下來。“那緻毒的紅色粉末,你可知道?”
“粉末……”籬心回想起那夜老人汗中析出的黑晶。瞬間渾身一冷,她問音寂,聲音有些不穩:“那……那是什麼。”
“哼。”音寂冷笑一聲,看着那無星的夜色眼間泛了寒意。“這世間,也隻有那個‘太陽’有這物了。”
怒火和殺意在止息間從她的周身散開來,看着籬心時,些微克制了一些。
“籬心你竟然不知,那便還是無知為好。”無知者最無事。
“隻是記住。”她看向籬心的眼睛,那雙眸中燃燒着火。
“向陽而生也絕非最好。”
“好了,無事了。叫似男來吧,去給貴人備些謝禮。”
“是”身旁的人應聲而退。
音寂向着籬心點頭告别,便又要轉身回到亭中。籬心急忙在她身後喊她:“音寂!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她停下步,黑袍比這夜色還黑。像是歎息了一聲,默了又擡步繼續往石橋走去,和着她的聲音:
“蠱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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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男公公,陛下叫您帶貴人下去;順便要備些禮。”
“老奴知道了。”
男人随着一個婢人一同走了進來,輕輕地扯了扯籬心的袖子,小聲的對她耳語,她竟然也沒躲開:“小娃子,走了。”
“啧,這是怎麼了。怪吓人的……”他看看籬心的臉色,推搡着她的肩膀,把她帶出了杏林。“幸好陛下不在……好了好了,走了!本督帶你領賞去!
男人哼着小調,還在一邊調侃籬心‘何德何能,能得到陛下的賞賜’,全然沒有看到籬心的臉色。
籬心白着臉,面如死灰;蠱珠……是珠子吧……
像她曾經在那個人身上看到的一樣……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