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籬心已經坐上了馬車。
強制上馬車什麼的,真的很煩哎……
她拘束的縮在這個華麗車廂的一角,不自在的吞了一口唾沫。在她身旁,那位打理精緻的“姐姐”正慢條斯理地小口吃着手裡的香瓜;關鍵是,人家是側卧在榻上的一個“貴妃躺”,極盡妩媚……籬心真的生怕打擾到人家。
“小丫頭要不要來一口?”男人撚着手指遞起一片香瓜問道。
“不不不了,姐姐吃……姐姐吃……”籬心連忙擺手回絕,面上的笑容有些僵。
“嗯,那行吧。”男人收回手,又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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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比籬心想象的要快上許多,不多時,廂邊簾上的布穗随着馬車停下而輕輕一晃。廂門從外打開來,身旁的男人首先站了起來,随即躬身向着籬心道:“丫頭,請吧。”
籬心點頭,極其不自在的下了馬車,眼前,是一座山。
一道藤蘿交纏編織的巨型拱門屹立在馬車的前方。無數廊橋宮宇隐約沒入山間,與那滿山的竹相融。
山卻奇,至半腰以上,本該是竹子的綠色轉而退去,杏林的黃一層層的取而代之。唯一不變的,是那仍依稀可見的,隐于林中的宮阙。
“小娃子,”男人随後也從車上下了來;“這,便是東南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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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為宮,獨一泓清泉随頂端洪洩而出;東南結為連理枝,孔雀五裡一徘徊。
一個婢人裝束的女子掌燈走在前方。男人和籬心緊随其後。
籬心走在這路間,除了路旁時刻亮着的琉燈和木質廊坊,偶爾間,還能看到在竹杏間一飛而過的綠翎孔雀。突然間後腦間的一個爆栗迫使她回了神。
“我說,小丫頭你走路的時候能不能專心一點。”男人捏着手指氣沖沖地指向遠處,“你看看人家都已經走多遠了!”
籬心捂住腦袋,暗戳戳的盯了男人一眼,回答道:“哦。”
“我這不是好奇嘛……”她小聲的嘀弄着,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哎呀哎呀,我也不是不能體解你,隻是陛下在等着呢!”他推搡着籬心急急忙忙地前進着,“那孔雀廟等下再看嘛,又不是沒時間……啧,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真是……”
籬心腳下快得生風,這會卻一眼從話角裡覺出了味,“什麼、什麼陛下哦……”
“還什麼陛下!我真是……”想打你。男人半翻了一個白眼,心中琢磨着面前似乎還要走好久的路,突然下定決心:“算了,本督不管了。”說着便一把扯住了籬心的胳膊,也顧不上什麼儀态端莊了,她腳尖點在下一級的台階上,紫袍一撩,如閃電般向着山頂沖去。
留下的掌燈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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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瞬息間,兩人站定的時候;身旁的一片銀杏葉正緩緩地從枝間飄落。
周圍寂靜無聲,竹架成的燈籠散着竹香。男人雙手不停的拍着胸脯喘着氣,說的話卻聽得一旁幹嘔的籬心直想翻白眼。
男人花容失色,似乎驚魂未定,白玉色的手還在不停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這一下子運動還真是不行……”随即便有是脩的一聲挺了起來。他連忙整理起自己的高帽子,連帶着拍了拍衣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皺。
一邊整理還不忘提醒籬心道:“小娃子小娃子!快起來了!到了到了!”
“你說啥呢……”籬心整個人都還是蒙着的,還沒有從身體的不适中反應過來。
“啧啧啧,看看你這樣兒……”男人拍着身上的紫袍,嫌棄的走到了籬心的身旁,用指點了籬心的某個穴/道:“一看就是不怎麼運動的。啧啧啧……”
是呢,您真好意思說我……您有資格,我閉嘴。
籬心感受着身體裡的不适感随着男人點穴後在慢慢地退去,她虛脫的站了起來,嘴唇還是因為剛剛的不适有點紫。
男人也注意到了這點,他湊近籬心,仔細瞧着她憔悴的面容;“哎喲我的大姑娘啊!你這……你這是去死人窩裡走了一遭嗎?呸呸呸,晦氣!”他用手輕掌了幾下嘴,抓狂的扶着帽子,“你這……怎麼見陛下……一天天的就不給我省心……”
這怪誰呢……不是您搞的咩……
籬心死魚眼看着他,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算了算了,見陛下要緊。”男人垂下手,轉而詭異的盯住了籬心,白玉的指尖往自己唇上一抹,便将那指尖的不詳之物向着籬心的唇/間探去。
你好騷啊!你你你你……
“你别過來!”籬心當時害怕極了,真的,她撒腿就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間接性的失了明,她跑進了最亮堂的那個地方,而且身後的男人也沒有再追來。
“陛下,她到了”婢人吼在一旁,恭敬的低着頭。
簾後的人微微側身,“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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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銀杏靜靜飄零,如扇的葉紛揚落下,鋪陳一地。燈宇綴于其上;這環境終于也使籬心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回頭看跑過來的路,彎彎繞繞的,隻顧着跑了,這下怎麼也分不清了。籬心回身,面前突然出現的兩人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兩人皆身着素淨的服飾,同時朝着籬心微微一屈身,其中一個開口:“貴人,陛下等候多時了;請。”
說着便默契的轉身,一左一右的候在了籬心的身旁,等她邁步。
這……
籬心吞了口唾沫,心裡有點小擔心,但這麼一直杵着也不是辦法,于是生硬的邁開腿,活像一個木偶,極不自在的和身旁的兩人一起移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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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貴人到了。”
一左一右的兩個婢女将籬心引到了杏林中一處亭台前。亭台四角挂着簾子,隐約間現出裡面的一抹人影。隻有一縷檀香從簾邊的縫隙中漏出,飄向遠天。
水流的叮咚聲在亭台下汩/汩現出,然後再通過無數道小徑,引流到各方。
——它,建于這水的源頭之上。
也隻如此,才配得上那亭中人。
萬物沉靜,一輪孤陽自天幕中垂下,照亮了滿池的清波。夜,織就了半邊的天空,與那烈火般的金輝争戈,各劃為一晝一夜;半天為方,半天為圓,黃昏未沉,黎明不遠。
那亭正立于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