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内各座峰都由一主峰、兩從峰連接而成,遙眼一望,三座雪峰戴着銀冠,蒼藍天幕下,黛色山脊蜿蜒如遊龍。
山風過時,半山腰處暖意催開花苞,香漫過石階,桃林便簌簌搖成粉霧。
有人推開木門,驚起階前藍蝶,更驚醒屋中仙人。
仙人起身,如往常一襲纖塵白衣,白绫覆眼,嗓音溫潤卻含着一絲焦躁。
“師弟,自從徒兒回宗門後,修為境界一直不穩,前幾日突然進入心魔劫,隐隐有突破的趨勢,可...”
純工具人——魏熙嘴角抽搐,實在是無法直視自家師兄這副人妻樣,人不過是進階時間長了些,他竟然寸步不離守了三日!
還一臉焦急的把他叫來!這叫什麼事兒?!心魔劫突破靠的是自己,自己突破不了,就算是找他——天底下最頂天的醫修也無濟于事啊!
他出宗尋了大半月的藥材,今日剛回宗,腳還沒沾靈藥峰的土,師兄幾個通訊符就跟着來了。
若非今日他回宗,師兄搞不好真會去找他。工具人的生活就不是生活了?工具人的休息就不是休息了?
救命啊!造孽啊!師兄怎麼這麼寶貝他那徒兒?這情況他修煉時又不是沒出現過...不對,師兄自修煉以來,确實從未有過心魔劫,進階突破跟喝水似的...
罷了,看在師兄這麼關切的份上,随便看看算了,絕不是因為自己說服不了師兄。
于是,盡管魏熙有八百個不爽,但還任勞任怨的幹自己的本職工作。
“師兄莫慌,先讓我探查情況,若真有什麼情況,之後再說。”
他好一番探查下來卻未發覺異常,準備說明情況後拂袖走人。
祝餘苑卻劍眉微蹙,還不待魏熙說些什麼,便開口道:“師弟...以鸢兒的心性不可能被困在心魔劫中,你且看他是否中心魔種。”
魏熙愣了一秒,狐疑的看着自家大師兄,一個小小的心魔劫而已,師兄怎會想到心魔種?
雖不清楚莫城事件核心,卻在回中途中聽說,見自家師兄提出疑問,他就知這事不簡單。
在他的印象裡,師兄有時對魔氣魔息什麼的敏感度甚至比魔族還要高,既然師兄有如此判斷,那應當是不會錯的。
魏熙一番詢問下來,才知曉莫城發生的事,頓時眸色一凝,閉眼,靈氣凝出一副銀針。
靈針每根都紮在江笙鸢的經脈上,待最後一根紮入丹田時,江笙鸢猛然一陣咳嗽,咳出一大口黑紅鮮血,眉頭緊皺,卻無絲毫蘇醒的迹象。
他經脈間奔湧出魔氣與靈力交織的旋渦,魏熙指尖銀針突然嗡鳴震顫,細密冷汗霎時浸透後背。
隻見江笙鸢眉心浮出一抹魔紋,此刻正滲出絲絲縷縷紫黑魔氣。
“還真特麼是心魔種,那千年前魔族就不用的陰狠東西,居然又顯世了?!”
魏熙猛地揮袖結印,九盞青燈自虛空浮現,環繞床榻結成鎖靈陣,“師兄,心魔種要與根骨完全結合,沒有去除的方法。雖然剛剛探查到這心魔種隻是發芽了,但...”
“該怎麼做?”
祝餘苑蹙眉,直接發問,堵住了他接下來的廢話。他知道魏熙肯定有辦法,隻是不肯說罷了。
魏熙來不及抱怨,凝出更多靈針壓制住江笙鸢身上魔氣,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師兄,心魔種沒有毀壞的先例...基本算得上無解。”
魏熙垂下眸,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這是他說謊時最習慣的動作。
他不敢說,也不想說。
他很清楚,倘若是他說出了解決辦法,無論再困難,無論是否會傷及自己,祝餘苑都會去做。可師兄為江笙鸢做了太多太多了,多到他根本還不起,多到師兄自己也數不清。
“該怎麼做?你剛剛沒有說實話。”
祝餘苑從剛才眼神便沒離開過江笙鸢,這會兒突然擡眸看他,他似乎有些愠怒,語氣不由的帶上幾分強硬,溫潤的嗓音帶着平時不曾有的慌張。
“告訴本尊,到底該怎麼做?”
魏熙沉默不語,祝餘苑甚至放出威壓,顯然是動怒了。若非是在他動怒時,他本不會對同宗師弟師妹自稱“本尊”。
祝餘苑看着徒兒痛苦的神情,愧疚、自責與心疼沖擊他的神經,他隻覺得心揪疼,有些呼吸不上來。
倘若他這次沒有出現在莫城,徒兒是不是就不會中心魔種?沐師侄是不是也不會因為陣法而莽撞?畢竟那本書上也曾有過這段,但這段裡沒有自己,徒兒相安無事,沐師侄雖毀了根骨,卻沒有身死道消。
他以為自己是這天底下的戰力第一,以為看過那本書,便可以改變什麼,可根本行不通,天道會以他的惡意回報不遵守規則的人。
他頭一次感到這種惡意,雖不是對他的,卻讓他脊背生寒...所以...是他害了徒兒?是他害了他們?
他明明該保護他的,他明明答應過會保護他的。他是他的師尊,保護他是他的責任,更是他無聲的承諾。
自憶起前世以來,他無時無刻不擔憂徒兒未來的遭遇,從修真界佼佼天驕到魔界大祭司,一路上...徒兒實在是...太苦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