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朱顔突然嘲諷的笑了一聲，她将相框倒扣在電視櫃上。

她應該生氣的，可是氣什麼呢？氣朱廣袤嗎？朱廣袤對自己的不在乎她不是第一天知道，朱廣袤的自私無情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還是氣自己呢？氣自己窩囊懦弱，被傻傻的利用，氣自己人生最美好的大學四年活生生變成了人間煉獄。

荒唐，她覺得荒唐極了。

原來人在極度生氣，極度荒唐的情況下，是會笑出聲的。

“小顔，你沒事兒吧？”奶奶見她突然笑了一聲又不說話，揣揣不安的問道。

她回身看向奶奶，目光沒有一絲溫度“我外公搬家走後，他聯系上我，拿我媽威脅我，讓我每個月定期給他一筆錢，你知道嗎？”

奶奶張了張嘴，還沒等發出聲音就被朱顔搶先回答了“你應該知道，畢竟我的手機号碼隻告訴過你。”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兒子不能受一點兒苦，那我就活該受苦嗎？”朱顔質問道。

“你爸說豪豪生了很嚴重的病，他走投無路了，本想着能不能在你媽媽那裡借錢周轉一下，可你也知道你媽媽不肯接你爸爸電話，搬家走了不說，更是連手機号都換了，就是要跟我們劃清界限，所以……”

奶奶走過來抓住朱顔的手，繼續道“小顔，你可是我的寶貝孫女，我不知道他竟然月月管你要錢，要是知道，奶奶怎麼可能看你受苦呢？”

好一番解釋，不隻顯得自己可憐無辜還順便抹黑一把夏秀芝，朱顔以為朱廣袤才是扮可憐的專家，如今一看，不過是随了自己的媽。

豪豪？奶奶一直期待的孫子嗎？

一瞬間，朱顔的心就冷了，身和心都從這場鬧劇中抽離出來的感覺，對方的話，對方的眼神，對方的一切都不在影響到自己。

心中隻剩下一個疑問，夏秀芝離婚加上淨身出戶，這其中奶奶貢獻了多少智慧？他們欠自己媽媽的她要全部讨回來。

“偷偷轉移我媽的财産是誰的主意？”朱顔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這孩子，怎麼能說是偷偷轉移呢？那是你爸媽的共有财産，再說了，離婚時候你媽媽自願淨身出戶，關我們什麼事兒？”奶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自願？奶奶你真當我是長不大的孩子嗎？這種謊話你認為我會信？你兒子不隻轉移走我媽的财産，從我五年級到大一還一直拿我威脅我媽要錢，你以為我不知道？”

朱顔步步緊逼。

“你們欺負我，我可以忍，可是你們不該欺負我媽，至少你不應該！”

“他們離婚之後，我媽不隻一次跟我說讓我多回來看看你，就連前幾天還一直囑咐我說你年紀大了，要多聯系聯系，她從來沒懷疑過你什麼，甚至處處想着你，可你呢？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小的時候就知道你不喜歡我媽，心裡嫌棄她給你生了個孫女而不是孫子，但你是她婆婆，她敬你愛你，哪怕她被你們逼的淨身出戶，一無所有，在外公家也從未說過一句關于你的重話。”

“你們這樣昧着良心壓榨她，良心真的可以安心嗎？”說完，朱顔又自顧自的否定道“不對，我說錯了，你們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還談什麼良心。”

壓抑了這麼久，這是朱顔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爆發。

奶奶從未見過朱顔這副模樣，眼裡的憤怒和恨意似乎下一秒就能揮拳打過來一般，她步步後退，朱顔步步緊逼。

“哎呦…我的心髒”

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奶奶順勢倒在了沙發上，裝作自己心髒疼的樣子，見朱顔依舊不為所動，她也就不再裝了。

她坐直身子，雙手抱胸，拿出了一副長輩的樣子，訓斥道“小顔，我再怎麼說也是你奶奶，你的長輩，你現在跟我說話這是什麼态度？夏秀芝就是這麼教育你跟長輩說話的？”

奶奶此時此刻的做派讓朱顔感到陌生，不，應該說她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家人，上一秒還表現的友善親昵，下一秒就可以沒有任何過度的變得刻薄疏遠。

朱顔的嗓子突然被哽住，繼續追究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畢竟答案就擺在眼前。

朱顔的視線挪到奶奶給自己倒的菠蘿果汁上，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先走了，祝你長命百歲”

朱顔留下了這句話，轉身走向門口，提着放在門前的行李，打開門，身子出去一半的時候，她頓了一下，沒回頭，隻是淡淡道“我菠蘿過敏。”說完，便關上了門。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說了自己壓抑許久的話，朱顔卻沒覺得有多痛快，曾經的一切就像是一道道劃痕，不論她怎麼忽視，怎麼隐藏，依舊抹殺不掉它存在的事實。

她抓着皮箱拉杆的手一直不受控的抖，臉也沒了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如沉寂的死水一般。

電梯門開，裡面跑出來一個一臉焦急的女人，朱顔拽着行李箱的手一緊，在兩人擦肩而過時瞥了一下對方的臉。

朱顔沒着急進電梯，隻是讓電梯門開着。

她留意到女人打開了一扇門，沒等門關上便喊道“媽，廣袤出事兒了，他公司……”

電梯門關上，後面說了什麼朱顔無從得知，也不想知道，或者說她早就已經知道了。

剛才電梯門開，朱顔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臉，雖然比相片裡黑了些胖了些，但不難看出女人就是朱廣袤的再婚妻子。

朱顔來到火車站，把晚上的車票提前，等了大約三十分鐘坐上了去劉靜雅家的火車。

火車開動的時候她看向窗外，窗外漸漸飄起了雪花，随着時間推移，雪越下越大，她想着也許再也不會有機會回來了，沒有感傷，倒是多了幾分釋然。

朱顔到的時候，劉靜雅已經等在了外面。

“靜雅”

朱顔離老遠就看到劉靜雅的身影，一頭被風吹亂的長卷發，高挑的身材。

“阿顔”劉靜雅也看到了她。

兩人默契的跑向對方，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知道你要來，我媽早就做好飯等着了，快回家。”劉靜雅牽着朱顔的手，另一手接過她的行李箱。

“我可是好久沒吃過阿姨做的飯了，今天可得多吃點兒。”

“你吃少了，我媽還不願意呢！”劉靜雅說着，擡頭看向路邊“啊哦！”

“怎麼了？”朱顔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交警正在把剛開的罰單夾在一輛車的雨刷器上“你的車？”

“點也太背了，我看别人停到這兒也沒事兒，怎麼輪到我就被開罰單！”劉靜雅拿起罰單，繼續吐槽道“這麼大個火車站竟然連個像樣的停車場都沒有，不停路邊停哪兒？！”

“罰多錢？我給你掏。”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政府長沒長腦子的問題，算了，不說了，要吐槽的不隻這一點。”

劉靜雅調整了下情緒，清了清嗓子，模仿禮儀小姐道“熱烈歡迎朱小姐莅臨本市，本次為您服務的是本公司的優秀員工劉靜雅劉小姐，也就是本人，接下來兩天由我來為您安排一個充實的旅行。”

朱顔非常無語的笑了笑，配合道“現在先出發吧，本小姐餓了，需要補充能量。”

“好的呢！”說着，啟動車，笑道“昨天我跟我媽說你要過來，我媽又讓我買這個又要買那個，我說你又不是外人，幹什麼準備這麼多？我媽說你難得過來，一定要讓你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我當時就笑噴了，還‘賓至如歸’，我說，那我要不要接你的時候像酒店司機一樣先自我介紹，我媽說你願意的話就介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