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不過二尺!
方才的癢意,正是他的發絲被風吹起,拂過她的後脖頸。
他的面容瞧着有些疲憊,眼睛卻很亮,亮得仿佛夜裡的猛獸。
“顧晏!”
驚駭之下,崔黛歸猛地喊出來,引得渠邊的人擡頭望來。
好在這邊在暗無燭火,并未有人瞧見什麼。
隻是,顧晏又是如何瞧見她的?
不等崔黛歸想個明白,顧晏就伸手握住她。
吓得崔黛歸又是一個激靈。
“您、您要做什麼?”
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
顧晏并未回答,見她恢複往日神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帶着她走了兩步拐個彎。
前邊忽而一亮。
暗處待久了,陡然見到亮光,崔黛歸還有些不适應。
她眯了眯眼,才發覺這裡是一處天然的假山。
顧晏不由分說帶着她進入假山内。
殺人越貨、殺人越貨!
崔黛歸心跳飙升,一瞬緊張得面紅耳赤,心中不斷叫嚣着逃跑。
晌午那會兒,顧晏根本就沒有放過她!
可腳下卻焊死了般,不敢動。
因為顧晏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猶如一條毒蛇微微吐信,帶來絲絲涼意。
毛骨悚然。
崔黛歸隻覺自己今日狗命難保。
一咬牙生出巨大的勇氣,視死如歸道:“等等!今夜過後任憑處置!”
“......?”
顧晏蹙眉,“任憑處置?”
他的手不由自主在崔黛歸腰上摩挲兩下,引得她微微顫動。
“不是約我飲酒麼?”
顧晏以為,她是要說她娘的事。
未經她允許,擅自雕刻牌位讓崔溢迎進門,确實是他做錯。
他壓下案上堆積如山的卷宗,抽空前來,已在此等了一個時辰。
同那些翰林說笑兩句便獨自擇個清淨地坐着,也不飲酒,更沒人敢喚他飲酒。
崔黛歸剛來的那一刻,他便瞧見了。
隻是等了半天不見她遣人來請,這才過來尋她。
“不飲酒?”
顧晏蹙眉,“那你是來做什麼?”
崔黛歸心中一個咯噔,結巴道:“我、我是想約先生來着,隻是、隻是瞧見人多,怕有損閨名......”
“怕什麼。”
顧晏展眉笑道:“若誰錯長了舌頭,胡亂傳謠,那便不要也罷。”
崔黛歸心中一突,“這、這深夜被逮住,誰能忍得住不說兩句?”
“說與不說,如何說,是不同的。”
顧晏輕輕将她身子扳正,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深夜共飲,不合規矩。但若隻敢說你的閑話,卻閉口不言顧某,那便是長錯了舌頭。”
崔黛歸陡然明白過來。
顧晏近來兇名遠揚,那些人,大抵是不敢嚼他的舌根的。
但——
他當真認為,在這樣天然帶有幾分豔色的事上,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視同仁?
崔黛歸心中泛起微微的疑惑。
前世,她受辱、受罵、受死,也難贖其“罪”。
這一世,她剝開嫡庶尊卑、剝開君臣父子。
她想親手将恥辱歸還于該受恥辱之人,将罪名釘在該伏罪之人的心髒上。
卻不想,與她同路的,竟也有顧晏?
顧晏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是擡手摘掉她頭上的柳絮,“那麼,還飲酒麼?”
崔黛歸于是愈發疑惑。
他竟然會來這裡,隻是為了同自己飲酒?
圖什麼?
正這時,外邊一聲巨響。
崔黛歸猛然一驚,竟然忘了外邊!
踏出假山時,紫竹苑後山已揚起一片塵埃。
粉塵遍地,到處都是一片灰蒙蒙的,燈火愈發昏暗。
紫竹苑前邊暢飲的人親眼見到一團火光落下,砸落在後山處。
其中不乏膽大者,立刻快步趕過去。
其餘人見了,也都三三兩兩結伴去瞧熱鬧。
一時嬉戲聲四起,隐隐夾雜着有人摔倒叫苦的喊聲。
顧晏回眸看一眼崔黛歸,見她面色繃緊,卻并非驚吓。
不由挑了挑眉,目光中閃過一絲玩味。
“走罷。”
他擡腳往前走,卻見崔黛歸站在原地,并不打算跟上。
不由勾唇笑道:“今夜原來并非飲酒,而是特意演了出戲,叫我瞧呢。”
“說罷,想要我做什麼?”
他語氣随意,似乎并不計較。
可崔黛歸卻面色一白,不敢真正聽進耳去。
她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雖則顧晏并非她請來,可陰差陽錯還是叫他遇到。
再有片刻,等關邊月在那邊鬧出動靜時,一切都會擺在顧晏眼中。
再如何解釋,都是狡辯。
該如何同顧晏周旋,才能讓他保持箴默不壞事呢?
崔黛歸心中一時跌入谷底。
實在是籌碼太少!
那個詭異的念頭忽而又浮上心頭——
她,要是崔禦鸾就好了。
再沒有比以情來誘,以愛之名利用顧晏,來得更為有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