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逍輕甩開衣袖,坐了下來,将那兩張皺紙一并拿出,一邊撕一邊說,“能怎麼樣?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并沒有很大聲,也沒有言辭兇厲,但旁邊的百裡搖光,隔過道坐着的祁青陽和夏慕卿都能看出,裴逍生氣了。
“對不起,當初是我連累了你們。”那少年轉到了裴逍前面,看着裴逍說道,“你們付出了那麼大代價,才救了我,我也想為你們做點什麼——”
“不必!”
少年蓦地擡頭看向裴逍,雙眼圓睜,滿是不可置信。
裴逍起身說道,“既然你一切安好,那當年我們的努力也算沒有白費。我們出于道義,盡力相救,最終還是靠你自己吉人有天相,才能化險為夷。如此,便不必再挂懷了。既不是為讀書,何必來這國子學?”
裴逍當時回到山寨,見到寨中人多是慘死,手法狠毒,不像府衙兵卒所為,倒像是追殺姜飒的殺手做的。所以,裴逍認為這些人很可能就是為了殺姜飒,才來圍剿山寨的。雖然是師父和父親下令讓薛澤和她護着姜飒離開,但裴逍心中對姜飒卻是有怨恨的。
“不是”、“不是”那少年嗫嚅着,不複自我介紹時的善言,“不是”了半晌,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否定哪句話。
“你走吧。”裴逍抛下這句話,就邁步向外走,剛走了兩步,卻又被那少年扯住衣袖。
“我知道當初是我連累了你們。我也知道你看見我,可能會想起被害死的家人,所以看見我不高興。可是,可是,我真的想要報答,也想要跟你做朋友。”
裴逍拽了下衣袖,竟然沒拽開,隻得暫時停下聽那少年說。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同齡人。英勇、仗義、聰慧,所以我一直在找你,那日看你進了國子學,我就想辦法也來了。”
“你别趕我走行嗎?”說着,那少年抓着裴逍的衣袖開始左右晃悠,活像是在撒嬌的小孩。
裴逍睜大了眼,反而愣住了。
那少年眼周有些泛紅,大眼長睫撲扇,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什麼啊,裴逍心中無奈,搞得好像是她欺負他了一樣!
“随你。”裴逍又使了點力氣,撥開那少年拽着他衣袖的手,便向門外疾走。
後面夏慕卿的調侃聲響起,“姜飒,不知道溫國公看見你這副樣子會不會揍你?”
夏慕卿認識他?是了,也正常。裴逍心中想着,隻聽後面傳來那少年的聲音,“要你管”,随後就聽到有腳步聲快速跟來。裴逍走得更加快了。
·
會馔堂中,裴逍打好餐食剛坐下一會,一隻雞腿騰地出現在了碗中。
“阿逍你好瘦,得多吃點。”
裴逍擡眼看去,對面那人笑得眉眼彎彎,正是姜飒。
裴逍拿起餐碗,霍然起身,換了個座。
剛剛坐下,那姜飒又跟着坐到了對面。
裴逍輕呼了一口氣,權當對面不是人,而是尊塑像,隻默默用膳。
須臾,旁邊又坐過來一人,裴逍掀起眼皮向側面看去,見祁青陽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裴逍沒說什麼,低了頭繼續用膳,看到碗裡那隻雞腿,不自覺地瞟向前面,見姜飒也剛從祁青陽那裡收回目光,一臉谄媚地沖她笑了笑。
裴逍無奈,低了頭撥箸将那雞腿推到碗中最邊緣。
姜飒見祁青陽自然地坐了過來,裴逍也沒說什麼,是以也緘了口,沒對祁青陽說什麼不客氣的話。
“哎呦,今日可真熱鬧。”夏慕卿一臉戲谑,坐到了祁青陽對面的空座上,百裡搖光跟着坐在了他旁邊。
“你們幹嘛坐過來?”姜飒問。
“你這問得有意思了。青陽是我的舍友,裴逍是搖光的舍友,我們為什麼不能坐過來?”夏慕卿道。
“阿逍是搖光的舍友?”姜飒重複問道。
“沒錯,你的阿逍是我們搖光的舍友。”夏慕卿調笑道,還特别加重了“你的阿逍”幾個字的音。
裴逍沒好氣地擡頭瞅了他一眼。
似乎是“你的”兩個字取悅了姜飒,他倒沒反駁什麼,隻說“阿逍是我的專屬稱呼,你不許叫”。
裴逍秀眉輕蹙。
“怎麼就是你的專屬稱呼了?”夏慕卿覺得好笑,繼續道,“我們這,可還有‘逍遙組合’呢,阿逍阿搖,我們就這麼叫的。”
“咳咳”,百裡搖光那邊也咳了起來。
裴逍心裡不悅,正欲反駁。沒想到姜飒豁地一下站起來,倒吓了裴逍一跳。
“逍遙,誰是遙?”
夏慕卿還沒說話,百裡搖光放下碗站了起來,轉向姜飒說道,“我是百裡搖光,你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