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裴逍所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百裡搖光的視線,因此,百裡搖光并沒看到那虞硯。
“幸好沒事,百裡兄,給你坐這個。”祁青陽從第五排邊上空着的位子搬了一個凳子過來。他方才也被這樣戲弄了,不過他不想惹事,便從空位子上搬了一個凳子來坐了。這是第二遭,已經駕輕就熟。
百裡搖光接過那凳子,“多謝,叫我搖光,或者阿搖就行。”
裴逍一直站在旁邊,見百裡搖光坐了下來,擡腳将他讓出的木凳,從凳闆下頂了起來。
“這張凳子沒有被動手腳,我方才坐過的。”百裡搖光道。
裴逍方才坐下,想到這可能是那虞硯故意捉弄她的,卻不巧被百裡搖光坐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随着她坐下,百裡搖光聞到旁邊有些淡淡的清涼香味傳來,有些像茶香。
正式開課的鐘聲響起,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儒雅先生走了進來。那先生頭發花白,但卻頗有精神,腳步穩健,眼神炯炯。
一個少年喊道,“行禮”。
衆學子紛紛起身,躬身行揖禮。
裴逍也跟着站起作揖。
“好,坐下吧。”那先生受禮後道,“我是經義課掌教傅仲春,諸位二年生首次開設此課,今後便由我來給諸位釋經講義。”
“聽聞班中有新學子加入,不妨到前來介紹一番吧。”他上午參加入泮大典,得知有三個新生此次加入班級,那位風姿很出衆的少年也分到了這個班次。
祁青陽起身,禮讓裴逍、百裡搖光先行。
三人在課室前方站定,百裡搖光見裴逍和祁青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便當先道,“諸位同窗,在下百裡搖光,長安人士,平生喜騎射武藝,望有幸與同道者切磋。”
學子中雖少有人見過百裡搖光,但“百裡搖光”的名字在京中卻是幾乎無人不知的,畢竟是将門百裡世家的後嗣,忠國公百裡堅老将軍之孫,鎮國将軍百裡铮之子。因此,他話音落,學子們或羨慕或欽佩的目光便齊齊投了過來。
祁青陽看了眼裴逍,見她還沒要開口的意思,便微笑着介紹道,“各位同窗幸會,在下祁青陽,汴州人士,願同窗幾載互勉互助”。
他是今日才入學的地方州府選送的貢生,寒門出身,在京中沒有根基,也無人識得,因此,學子們沒多少反應,大多是有些好奇,還有個别鄙夷不屑的眼神掃過來,祁青陽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仿似沒有看到。
裴逍瞧見了那幾個眼神不善的少年,她心裡冷嗤了一聲,方才淡淡開口,“朔州裴逍”。
百裡搖光聽到“朔州”二字,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課室中靜默半晌,衆學子都看着裴逍,等下文。
誰知她竟再沒了話。
學子們低低的讨論聲漸漸響起,傅掌教摸了把胡須,徐徐道,“好,你們三人歸座吧”。
百裡搖光當先大邁步,從課室最邊上靠牆壁的一側回了座位。
裴逍跟在其後,走了過道歸座。快到座位處時,突然斜刺裡橫了一條腿出來。
裴逍反應快,當即擡高腿邁了過去。
她走到桌案旁正要轉身坐下,落後一步的祁青陽突然跌了過來,撞到了裴逍身上,裴逍身體向前倒去。
幸而裴逍慣常習武,反應敏捷,一腿迅速向前邁了一步,撐住未倒。旁邊百裡搖光眼疾手快起身握住裴逍上臂扶了一把。一股大力傳來,裴逍很快站穩,她掃了百裡搖光一眼,回身将祁青陽托起。
“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站穩連累你了。”祁青陽連連道歉。
裴逍觑了一眼旁邊坐在位子上壞笑的虞硯,方才伸腿絆人的便是他。裴逍邁了過去,祁青陽卻沒反應過來着了道。
“無妨。”裴逍沒多言語,利落坐下。
她剛坐穩,耳邊傳來百裡搖光壓低的聲音,“你這人是不會說謝的嗎?”
裴逍目不斜視,隻鼻子裡輕嗤了一聲。
百裡搖光桃花眼又一次睜大,心中詫異自己從小到大都沒這麼不招人待見過,而且方才裴逍明明還跟祁青陽表示過謝意的。
傅掌教站在最前面,自然是沒看到學子中的小動作,隻道,“慢些走,不要急。”
三人都歸座,傅掌教開始授課。
他并沒立即講解經義,而是向衆學子提了一個問題,“國子學的院訓,你們知道是何人所作嗎?”
課室内安靜下來,國子學那座高大石碑上刻的院訓,人人都記得清楚,但這院訓是誰所寫,卻大多不知。
傅掌教逡巡了半晌,才有一個端坐在前排的學子朗聲回答,“是前太子太傅、國子監祭酒謝淵謝大人”。
傅掌教點了點頭,“沒錯,就是謝淵謝大人,也是現在陸老先生的前一任國子監祭酒,在任職時,他便設立了此院訓。”
“就是全族因通敵叛國被處死的那個人嗎?”一個學子輕慢嘲諷的聲音突然響起。
裴逍一雙眉輕輕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