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瑜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等她幽幽轉醒時,窗外漆黑的天空已挂上了一輪明月。自從儲物袋多出那忘塵鏡後,她總是容易陷入困倦和疲憊之中。
她起身,身上外袍滑落。她拾起外袍,擡眸望向門外,猶豫片刻後開了門。
周淨遠坐在地上,衣着單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他伸了個懶腰,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迷迷糊糊說:“師傅,你醒了啊?”
雲榆在住宿時吩咐過客棧的人如無要事不許來此打擾,周淨遠這副模樣倒也幸好沒被其他人看見。
雲榆沒有應聲,他清醒了幾分,見她手中外袍,解釋道:“你在裡面待太久了,我怕你出事,所以就進去了。”
他站直了身體,脖子上的傷隐隐發痛,臉上驟然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笑着看着雲榆說:“但是我給你披了件外袍就立馬出來了。”
眼前身影與記憶中初見時的活潑少年相重合,雲榆晃了晃神,又聽他說:“師傅,我們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啊?”
周淨遠第一眼醒來見到的就是雲榆,或許是出于某種莫名的雛鳥情結,也或許是因為在雲榆身邊他總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雲榆,既是如此,雲榆說什麼他嘴上應着就是了。反正雲榆總不可能還要管他内心怎麼想。他心底裡仍然不相信兩人的師徒關系。
雲榆将外袍扔向他,轉身又進入房間,沒有關門。周淨遠将此視為默許,披上外袍,樂呵呵地跟着她走了進去。
雲榆對周淨遠的态度轉變難免有些訝異,明明他昨日還咬定了兩人不是師徒關系,今日見到她後一口一個師傅叫的親熱。
她不冷不淡開口:“你現在承認我是你師傅了?”
周淨遠不自在地撓了撓頭,所說的話卻沒半句出自真心:“昨日是徒兒腦袋發昏了,今日清醒許多,不知如何,心中便覺得你肯定是我師傅。”
雲榆坐了下來,從壺中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詢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扶煙鎮與趙安所居的渺雲山距離不遠,但渺雲山附近的小鎮村落可不少,扶煙鎮也并無任何特殊之處。
周淨遠站在她面前,伸出手來,手中有一顆豆粒大小的蟲子。這蟲子身體極黑,與這雙白皙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正閉着眼睛,安詳地躺在周淨遠手中睡覺。
他半真半假地解釋道:“我去你寝殿時沒有見到人影,正擔心你的安全,儲物袋裡突然蹦出了這個蟲子,它在你寝殿嗅了嗅,就指引我來到了這裡。”
雲榆一眼認出這是尋迹蟲,蟲如其名,它能夠通過嗅聞味道而追尋味道主人的蹤迹,蟲身俞小,能力俞強。
但是她倒是從未聽說過尋迹蟲還能聽見主人心聲,主動跑出來幫忙尋覓蹤影的。
“你離開前和趙安說過沒有?”
其實還是趙安提醒他雲榆就在附近的小鎮村落中的,周淨遠想到趙安的囑托,選擇性地說道:“說過了。安姐姐也很擔心你的安全,讓我趕緊找到你把你帶回來。”
雲榆冷笑一聲。她對趙安性子清楚得很,趙安若是真說了這話,隻怕是被奪舍了。
周淨遠自顧自地繼續說:“至于易容丹的事……她說那是另外的價錢,等她和你重新商量後再談。”
雲榆冷淡地瞥了周淨遠一眼,沒有戳破他的謊言,簡單道:“你去開一間房,半個時辰後和我去一個地方。”
周淨遠身上法器衆多,對她所行也許有幫助,更何況她也不放心周淨遠一人待在客棧中。
周淨遠眼睛亮了起來,揚眉,聲音響亮:“我這就去找店小二。”
“等等。”雲榆叫住了匆匆想要離開的周淨遠,周淨遠轉身,見雲榆從儲物袋裡拿出換藥的工具,低下頭沒有看他,聲音冷淡,“帶了藥沒有?”
周淨遠沒有說話。
雲榆疑惑望他,秀眉微颦:“你不是說你繃帶還沒換嗎?”
她有了猜測,臉沉下去:“難道你騙我的?”
“沒有沒有。”周淨遠沒想到雲榆還記得這事,反應過來後慌忙否認,落座于雲榆對面的凳子上,賣乖道,“多謝師傅。”
雲榆動作不似之前那般輕柔,傷口處傳來的刺痛感讓周淨遠的大腦格外清醒,他沒有出聲讓雲榆動作輕些,忍了下來。
那頸脖上結了淡淡的疤的傷口滲出點點猩紅血液來,雲榆擦去血。在換完藥後,她感覺手指上殘有溫熱血液,就像是那日她匕首劃過他頸脖濺向她手指的血一般。
她低下頭來,才發現是幻覺。
雲榆撚了撚指尖,心中默念清心訣,面上不顯。
“師傅,那我去找店小二了。”周淨遠站起來,話一說完就出了門,險些被門檻絆倒,站穩後匆忙離開。
待周淨遠離開後,雲榆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卷空白書籍,她手一揮,書籍中浮現出圖像和字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