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越過桌子抓裡德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咖啡,晨星又叫了一杯冰淇淩,很快,冰淇淩上來,晨星舀了幾口,就将下巴靠在冰淇淩的玻璃杯上,說:“真是羨慕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我什麼時候能夠像你一樣堅強就不至于遭這麼多罪了。”說着,晨星做了一個士兵慣做的手勢,然後說,“長官,你說的不行,我不接受,我什麼都不要聽,像這樣,你說是不是很酷?”
裡德突然就笑了,雖然隻是淺笑,但還是被晨星捕捉到了,晨星像發現了寶藏一樣伸手去夠裡德的嘴角,叫道:“你又笑了啊,真好看。”
裡德不太自然地偏過頭,避開了晨星伸過去的手,再正過頭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已經和平常别無二樣了。
晨星也歎了口氣,說:“你說這世上有什麼是長久不變的呢?我以前一直覺得愛是永恒的,但是這種東西似乎都隻存在于故事裡。”
“是你總是将一切都寄托在感情上,奢望用感情來換取東西的想法不對,其實愛一直都是那麼多,沒有變化,你對他有太多莫須有的期待,就覺得他變了。”
“這麼說,是我的錯了?”
裡德不說話,但是晨星知道裡德的意思。
晨星又歎了口氣,将下巴繼續靠在冰淇淩杯子上,他說:“可是我們魅魔一直都是靠着他人的愛活下來的啊,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手段,你們一直讓我們自立,讓我們憑勞動活下去,這不就是硬逼一個水精靈靠火焰活下去嗎——啊,算了,今天不提精靈了,說起來,你們天使和精靈之間最近的關系還是很差嗎?”
“應該說是更差了,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開戰。”
“什麼開戰呀,這裡都上千年沒有發生過戰争了吧?”
裡德瞥了慢悠悠舔冰淇淩的晨星一眼,說:“不管你願不願意,這世界一直都朝着你不願意去看的方向在發展,如果一直縮在自己的殼裡不去考慮現實,是會被時代抛棄的,真當變故發生的時候就晚了。”
晨星垂下頭,真心舔面前的冰淇淩,他說:“為什麼要打仗呢?大家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呢?明明已經過着這麼幸福的日子了,卻還要流血流淚,是不是一定要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痛苦才能感受到活着呢?”
“沒你想的那麼虛,就是任何事物都處在變化之中,變化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将假象撕裂而已。”
晨星忽而笑了,說:“真奇怪,你跟我完全是兩個不同的腦子,怎麼還能聊這麼多?”
裡德微怔,然後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晨星雙手托着臉,他說:“以前都沒跟你聊過這些,那時候天天就想着和你上床了,現在咱倆關系成了這樣,卻還蠻喜歡和你聊的,真有意思。”
裡德被嘴裡的咖啡嗆到了。
“哎呀,快擦擦。”晨星連忙将自己面前的餐巾紙遞過去,但是裡德沒接,用了他自己面前的。
晨星悻悻将遞出去的紙巾收回來,問:“好些了嗎?”
裡德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晨星這才笑,說:“其實這樣一看,你雖然腦子特别現實吧,在别的地方又意外的很純情呢——好啦好啦我不說啦,你不要一言不合就走人嘛——呀!”
裡德起身,晨星伸手去拉,卻在這時候一個服務生端着幾杯熱咖啡過來,突然站起的晨星擋住了服務生的路,服務生反應不及,手裡的咖啡全潑晨星身上了。
晨星燙得嗷嗷叫,裡德連忙伸手幫他扯開身上的襯衫,晨星反應過來伸手去抓,卻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晨星胸前大大小小遍布的傷。
阿爾法最多是扇他耳光,但是在要将晨星帶出門的時候就會收斂一點,轉而打他身上看不見的地方。
裡德盯着那些傷處,臉色越來越難看,晨星伸手抓過自己的襯衫,裡德突然松手,坐下了。
晨星将襯衫穿好,旁邊的服務員不停地在道歉,晨星拿起面前的餐巾隔在被咖啡潑到的地方就對服務員說:“沒事了沒事了。”
那之後服務員還過來道過幾次歉。
裡德斜眼看了一眼晨星,說:“怎麼弄的?”
晨星微怔:“啊,你說剛才那些傷啊,因為跟阿爾法玩SM搞的啦。”
裡德手中的咖啡杯柄被他徒手捏碎了。
雖然感覺到了裡德的不悅,但是晨星還是自顧自地說:“阿爾法在那方面比你狂野太多了,我每天都被他刷新認知,還不知道還有那樣的玩法。”
“夠了!”裡德突然大叫一聲,讓周圍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可是他明明這麼生氣了,卻并沒有像之前一樣站起來走掉,将晨星喝停之後,他說:“是被打的吧?别說是我了,就連莉莉也看出來你們兩個現在關系不正常,到底怎麼回事?”
晨星微張開嘴,然後說:“原來這麼明顯啊,我還以為我裝的很不錯呢……”
還未開始傾訴,眼淚就已經如開閘的洪水一樣流出,他一邊哭一邊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們之前還那麼好,他說他愛我,不是故意的,我就信了一次又一次,但是現在,他甚至都已經懶得向我道歉了,不高興了就會打我,我已經不知道我們現在這樣到底算是什麼,算愛嗎?可是愛是這個樣子的嗎?我不知道,好想死啊,要是我沒有這麼蠢,遇到他就覺得是抓住救命稻草就好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後面的路還要怎麼走,離開他嗎?他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放我走的,逃跑嗎?要是被他抓住肯定又會有新的毒打,如果真的離開了我又能去哪裡呢?我這麼喜歡他,根本舍不得,我已經,完全不知道後面該怎麼辦了……”
他如果開閘的洪水一樣抓住裡德傾述了很久,從頭到尾,對面的裡德都隻是靜靜坐着聽他訴苦,不發一言。
他哭了很久,直到心裡的苦水都好像倒幹淨了,這才緩過神來擦擦眼淚望向裡德,說:“抱歉,讓你聽我訴這麼久的苦,可是我實在找不到别人可以說了,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對面的裡德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淡淡吐出一句:“你活該。”
像是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那輕輕一句話的殺傷力甚至比之前切實受的苦都要痛。
晨星擦眼淚的手都頓住了,他輕扯了一下嘴角,自嘲地苦笑道:“對啊,我活該。”
裡德又說:“一味指望别人,不斷做出錯誤的選擇,你早該猜到會有今天,還想要我們會同情你嗎?莉莉如果在這裡,也隻會和我說一樣的話,你根本不值得同情。”
晨星的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來一句話,他本來以為可以在裡德這裡得到安慰,要不然裡德也不會願意坐下來和他聊天,可是他怎麼就忘記了,裡德一直是這樣一個殘酷的人。
杯中咖啡飲盡,裡德放下幾個銅闆,随後站起身,他說:“以後不要再找我聊天了,跟你這樣的人沒什麼好聊的,你自己不願意解脫又指望誰能幫你呢?再被你拉下泥沼嗎?”
裡德走了,這一次,晨星沒有追。
他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站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