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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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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些,陸定遠再難入睡,輾轉反側之間,瞥見甲闆上月光如洗,便套了外套,走上甲闆。

甲闆上空無一人,隻有月光如影随形。他沒正經上過幾天學堂,也沒耐心聽老學究讀一些之乎者也,隻對金戈鐵馬感興趣,所以對詩詞知之甚少。但是看着海上那一輪明月,不知怎的腦子裡竟湧現出兩句詩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這後一句倒是極應景。”回頭一看,羅夕宸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甲闆上,“翰宸說你不通文墨,我看你是深藏不露。”

“姐姐,這你可錯了,我就會這一句。小時候夜裡偷偷溜出來,碰上晚上睡不着在河邊散步的前朝舉人,他詩興大發,吟了一首詩,頭一句就是這個,再後面我就不記得了,還講了一堆大道理,可惜我沒那個悟性,什麼也沒聽懂,什麼也沒記住。這詩叫什麼來着?”

“《春江花月夜》。我以為你真的什麼都懂呢。”

陸定遠苦笑,“不過識得幾個字,不至于是睜眼瞎罷了。怎麼醒了,是我開門時把你吵醒了嗎?”

羅夕宸搖頭,緊鎖着眉頭道:“我睡不着,總覺得去南京不是什麼好事,去了就出不來了。”

“我們不去南京,去上海。”躺在沙發上思緒混亂,站在甲闆上被海風一吹,頭腦倒清醒了。其實,陸定遠不是想不出對策,隻是不想麻煩他母親。

但眼下的形勢,恐怕船一到中國的海域,沿岸藍衣社的各個據點就會嚴陣以待,一路盯着他到南京。去并州城一定要走陸路,路途遙遠,無論是坐火車還是自行開車回去,都足夠他們反應過來沿途攔截了。

所以,留在上海才是最好的選擇。

四太太在上海的地位,羅夕宸早有耳聞。她最初隻是在上海做金融生意,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涉足的行業也越來越多,少不了與幫派、碼頭打交道,先是入了青幫,後來逐漸獨立,收攏了不少零散的漕幫勢力,如今已經是黑白通吃,可以與杜月笙坐在同一間包廂裡看戲喝茶了。

如此,羅夕宸便不再擔憂,可她仍舊滿面愁容。在馬賽上船時她就已經想好了,船上這幾十天,就是她留給自己的最後一段幻夢。

“我是不是應該配一根斯的克,或者把胡子留長一點?”

羅夕宸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陸定遠突然發問,她一時間不知所雲,疑惑地看向他。

“南京和上海都是些老謀深算的家夥,我也得扮得老成一些不是。”陸定遠扯了扯自己的西裝領子,好像這樣就能讓他變成一個深谙政商兩界的“老家夥”。

可是在羅夕宸眼裡,他越是想要扮穩重,就越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反而嚴肅的時候深不可測,讓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你說說你這人,在滿街都是西裝革履的巴黎非要穿長衫,現在要回國了,反而換了西裝。人人都羨慕二十郎當歲的好年華,你卻偏偏要扮老。”

一番話把陸定遠也逗笑了,他也覺得自己确實有些荒唐,但是在收斂了笑容之後,卻凝重地說:“姐姐,其實我已經活過一次,也死過一次了。”

陸定遠說的是他已經活過一世了,可羅夕宸怎會懂得他的言外之意。

“可不是,長城戰場上被炸的滿身彈片,高副官打來電話把我給吓得,聽到你的聲音之前手抖得不成樣子。”

兩人都扶在欄杆上看着海上那一輪明月漸漸沉下去,笑容之下各有各的憂心,他們都明白,船上這幾天,是最後平靜的日子了,下了船便要帶好面具與狼共舞。于是各自搜腸刮肚找些樂事,說些笑話。

“這個春,哦,對,《春江花月夜》後面還有一句挺應景,怎麼說來着?”陸定遠先想出了法子。

“斜月沉沉藏海霧。”

“對對對,就是這個,等到了上海,我可得好好讀些書,不能讓上海人笑話咱并州城小地方來的,沒文化。”

可是陸定遠想出來的法子并沒有逗笑羅夕宸,因為他不知道的下半句“碣石潇湘無限路”正與他們回國後天各一方相合。這不禁讓她更加傷感。“你會活着的,活很久,地老天荒,花好月圓,兒孫滿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曠日持久的戰争中,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陸定遠也沒了說笑的心情,提一口氣唱起了梅蘭芳去年在上海天蟾大舞台首演的新戲《生死恨》。

“說什麼花好月圓人亦壽,山河萬裡幾多愁。胡兒鐵騎豺狼宼,他那裡飲馬黃河血染流。嘗膽卧薪權忍受,從來強項不低頭。思悠悠來恨悠悠,故國月明在哪一州。”

西皮流水的腔調在沉沉的海霧中随着海水的湧動起起落落,帶着未知的恐懼和如潮的思念傳回闊别四年的故國。

郵輪靠岸前的最後一個晚上,陸定遠猜想藍衣社一定會派人在碼頭接他,所以想用應急救生艇提前下船,正在向船長借船時,一個船員跑過來報告,附近有一艘小火輪發來信号,來接他們恒新公司的小少爺。

回國之路比陸定遠想的要順利,來接應的人告訴他,這兩天各路兄弟都繃緊了弦,就等着他和羅夕宸回來,決不能讓藍衣社那幫人搶了先。四太太已經發出帖子,在穆公館設宴,邀請上海各界名流,為他接風洗塵。

陸定遠扶着羅夕宸站在船頭,感慨道:“沒想到我這個不孝子竟值得母親擺這麼大的排場。”

羅夕宸卻說:“你們母子都是嘴硬心軟的人。”

日出東方,晨光照亮整個海面,羅夕宸終究還是把那句盤算了一路的話說出來了:“長風,我們離婚吧。”

陸定遠愣在原地,他想過這一天,但從沒想過會在這個時候。戰争或許一觸即發,他本想借此機會把她留在母親身邊,有母親庇護,她會更安全些。可如果沒了這層夫妻的名分,母親會如何待她尚且不論,以羅夕宸的性格,是絕不會留在母親身邊的。

“姐姐可是因為沈初霁也回國了?我從沒想過與她有什麼,況且她滿腦子都是家國大義,哪裡還顧得上兒女情長這些瑣事?”

羅夕宸笑着解釋:“我可沒有那麼善妒。這麼些年,我們好像從沒分開過,你不是希望我看見我自己嗎,所以我想一個人做點什麼,我想看看我自己會活成什麼樣。還有……”羅夕宸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怯,“趙翔宇說他很快也會回國,等他回來就帶我去湖南老家見他的父母。”

陸定遠此前從沒在羅夕宸的臉上見到過少女的羞怯,見她如此低着頭怯生生地提起趙翔宇,所有的擔憂和懷疑就都消失了,“真沒想到,這小子幫着背了幾天顔料和畫架就把我姐姐的魂勾走了。”

“不是幾天,是一年三個月十八天。”

羅夕宸不假思索的回答更讓陸定遠深信不疑,他真心替她感到高興,做起了娘家人的姿态道:“以前隻聽說他是離家出走一個人跑到法國留學的,但好在家世不錯。我回去了可要好好查查。”

“他說了,他父母都是極好的人,雖然古闆了些,但很是通情達理。”

陸定遠點頭,“那就好。不過他們家若是待你不好,隻要你一通電話或者一封電報,我一定接你回家。無論何時,我們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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