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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饞豈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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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角落裡放着一架鋼琴,陸定遠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變換着,那旋律似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伴着這絲絲縷縷的旋律,林家航的一生終于被說盡了。

他回想起偶然間看過的一篇日本小說《竹林中》。在自己二十多歲最風流的時候,他遇見的每一個女人好像都是真砂,而他自己則是那個武士多襄丸。所以當他瘋狂地在她們身上尋找愛的時候,除了揮灑□□和汗水,得到的隻有更大的空虛和孤單。

隻有沈初霁從始至終都是沈初霁,她的膽怯和猶豫、野心和自私、脆弱和麻木以及她的孤勇,全都赤裸裸地告訴了他。而她也是第一個隻把他當陸定遠看的人,非權傾一方的中将,亦非重任在肩的情報員。

陸定遠望着教堂的穹頂,說:“時間會銷蝕諾言,但是記憶會長久,或許諾言的意義不在未來,而是見證當下的幸福。因為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個當下都是我人生的禮物,所以我祈求着這個當下延續到未來,他應該是這麼想的吧。”

突然間,沈初霁似乎想起了他們在重慶千裡相聚的那天,月華如水,她好像遺忘了什麼,心被紮得生疼。

他們躺在旅館的床上,林家航問過她:“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怎麼辦?”沈初霁枕着林家航的胳膊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說:“我要活着,我才不給你上香,更不會給你掃墓,你的墓碑被野草遮住我才高興,我還要罵你,為什麼食言,為什麼騙我。”

“還不至于太傻,你一定要慢慢地來,來得越晚越好,不要記得我,算了,三個月,半年?最多一年,想哭的時候,就哭個十分鐘,想罵我的話就放聲罵個夠,一年到了,就不要再想起我,想做什麼就去做,長長久久地活下去,不要因為我提前離開而悲傷消沉,也不要因為隻有你一個人幸福而自責愧疚,到那個時候再來,不要一個人來,我不會開轟炸機把你身邊的人轟走了。”林家航側身将沈初霁摟進懷裡,親吻她的額頭,下巴在她的頭發上摩挲着。

回到家時,門口有一個箱子,陸定遠說:“你之前說的那個箱子,我給你找回來了。”

沈初霁砸開那把鏽迹斑斑的鎖,打開塵封已久的箱子,像雨水沖刷幹涸的河床,一件被埋藏千年的古劍帶着一段曆史撲面而來。

當下,當下,她終于記起了那些值得他承諾未來的當下。

第一次在長沙的防空洞裡,他用胳膊擋住了所有擠着她的人。

在雲南,她在報社實習,隻要有空,他就去接她;她喜歡看書,而他除了航圖,别的一看就困,為了能與她多說幾句話,他會主動要求讀給她聽,後來讀得多了,已經到了能與她辯論一番的程度。

飛去武漢之後,在櫻花早已凋謝的季節,他卻送了一朵櫻花标本作為畢業禮物,寄給遠在雲南的她;也是在這些時候,他的作戰日志變成了她的作品集,每一篇報道都被小心翼翼地從報紙上剪下來粘在上面,還用筆圈出了其中提到的地名,後來,她才從他的隊員口中得知,他有一幅特别地圖,沒有航線,也沒有轟炸目标,隻有她的坐标。

在蘭州和重慶,那些失聯的日子裡,他不知道寫了信該寄往哪裡,但仍舊還是有空就寫,哪怕隻是在地上看見了一片粉色的天空也想要記下來告訴她;得知她槍法不錯,他緊張地問了一連串問題,氣得破口大罵給她槍的團長,她說她隻打過靶,他才松了一口氣,告訴她要小心後坐力,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直到後來她第一次開槍才知道,原來他說的後坐力是死者腦漿四濺的噩夢。

後來結婚,他總是跑着回家,跟她一起做飯、一起洗碗,睡前一起讀幾頁書;冬天天氣冷,他從機艙裡出來飛奔向她,把她裹在他的飛行夾克裡。

……

她怎麼可以忘記這些耀眼的當下,怎麼可以隻記得自己苦澀的等待和思念,又怎麼可以把記憶當成沉重的負擔!

沈初霁拿着酒和收音機走到那間雜物間,靠着門坐下後,放着空軍軍歌喝起酒來。

“柳線搖風曉氣清/頻頻吹送機聲/春光旖旎不勝情/我如小燕君便似飛鷹/輕渡關山千萬裡/一朝際會風雲/至高無上是飛行……”

這溫婉的曲調放了一整夜,沈初霁就坐在那喝了一夜的酒。月潛日升,除了倒酒、喝酒,就是坐在那望着窗外的兩排法國梧桐,臉上沒有一絲淚痕。

陸定遠坐在沈初霁看不到的樓梯上守了她一整夜。直到看見她動了動,他才走過去靠着牆坐在她旁邊。一個酒杯裡浸着一塊銅牌,仔細看,上面似有砂紙磨過的痕迹。

“那上面原本有字,空軍第五驅逐大隊,林家航。”沈初霁突然開口說道。

陸定遠猜想,這可能是外國士兵的傳統,畢竟航校聘請的顧問是美國人。為了方便死後辨認身份和戰地急救,那銅牌上面一般都會标明身份信息、血型、宗教信仰等等。他給自己到了一杯酒,與那放着銅牌的酒杯碰了一下,算是敬林家航一杯。

她突然冷笑一聲,懶洋洋地瞥了一眼陸定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記了他一輩子,結果把最重要的忘了。”

“你是傻子,作繭自縛的傻子。”

沈初霁苦笑道:“那你呢,你是什麼?”

“我是瘋子,不可救藥地愛着你這個傻子的瘋子。”說着,陸定遠幫沈初霁擦掉眼角留下來的淚, “需要我把上面的字重新刻上去嗎?他不應該被遺忘。”

沈初霁的眼裡一下子蓄滿了淚水,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的飛行員不應該被遺忘。 “幫我把對面的人殺了。”

陸定遠去打了個電話又回來,十幾分鐘後,對面的小樓上再也沒有眼睛盯着他們了。沈初霁這個時候才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衣服,放肆地痛哭起來。那哭聲像來自地獄的冤魂,他默默地把收音機裡的歌聲調到最大,直到她哭累了、哭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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