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個人頂着炮火沖進戰壕裡。
少年下意識地握緊木倉,卻在看到那個人面目的瞬間放松下來:“Plague,你怎麼過來了?”
鳥嘴人隻是簡短地說了兩個字:“快撤!”
“撤?撤去哪裡?”
“這是頭兒的命令,這場戰争,遠比我們想的要殘酷,跟我們一起參戰的雇傭兵團死得七七八八,頭兒說不能再打了,不然我們一定會步他們的後塵。”
“所以……我們是要逃跑?”
“這叫随機應變,頭兒說了,大家是刀山火海一起過來的兄弟,錢重要,我們的性命更重要。”
“我還以為……”少年呼出一口氣,“頭兒打算讓我們死戰。”
“你把頭兒想得太壞了,他要真是那種為了一己私欲,不顧大家安危的人,我就不會追随他了。”鳥嘴人拉住他,“好了,快走,被督戰隊發現就不妙了。”
鳥嘴人一看就提前做過功課,帶着他在大大小小的暗道裡穿行,一路暢通無阻,炮火聲漸小。
終于,兩人來到一處河道邊。
金發碧眼的男人沖他們揮手:“這裡。”
他的身後,是昔日熟悉的面龐,隻是,一個個臉上都帶着傷,身上纏滿繃帶,還有一個,拄着拐杖,右腿自膝蓋以下空空蕩蕩。
那人見梵澈的視線定在他的腿上,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能保住一條命已經很不錯了,雇傭兵嘛,本來就是把腦袋紮在褲腰帶上的工作。”
金發碧眼的男人清點了一下人數,說道:“到齊了,可以走了。”
“等等!”少年說道,“刀疤臉呢?”
沒有人回答,周圍一片寂靜。
少年重複道:“刀疤臉呢?”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安靜得隻能聽見呼嘯的風聲。
少年呆住了,緊接着,大滴的淚水順着臉頰滾落,鳥嘴人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沒有再問,擦幹眼淚,語氣已恢複了平靜。
“頭兒,我們走吧。”
一行人在樹林裡默默無言地跋涉,走了很久,一直到天色漸深。
異變突生。
從正前方射來疾風暴雨般的木槍彈,閃爍的火光短暫地照亮了黑夜,少年猶在愣着,被鳥嘴人一把拽到了樹後。
金發碧眼的男人頭一次露出失态的模樣,扯着嗓子喊道:“全員隐蔽!”
話音剛落,他就被手榴彈炸掉了腦袋,血像噴泉一樣從腔子裡噴出,那具無頭屍體轟然倒在了地上。
少年睜大眼睛,漆黑的眼眸倒映着一地血腥,昔日并肩作戰的隊友們,或是中彈倒地,或是被炸成碎片。
突然,他看到其中一個人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着,似乎還活着,下意識地想沖出去,卻被拉住。
鳥嘴人緊緊抓着他的手腕,憤怒地道:“你瘋了?不要命了嗎!”
“我要去救他……他還活着!”
“他活不了的,你現在沖出去,也隻能送死,”鳥嘴人冷冷地說道,“‘绶帶鳥’不能再損失任何一個人了。”
少年緊緊握着拳頭,眼眶通紅。
明明沒有受傷,胸口卻痛得厲害,似乎正在長出荊棘。
鳥嘴人道:“看到旁邊那個坡了嗎,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滾下去,頭兒把你救回來,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Aug,一定要活下去!”
“至少……讓我多殺幾個人,給兄弟們報仇!”
少年從喉嚨裡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他雙手各拿着一支手/槍,機械般地按壓着闆機,向敵方射擊,直到彈匣清空。
“必須要走了……”
突然,一個手榴彈被扔了過來。
鳥嘴人撲過來,用身體護住他,音浪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塵土将兩人澆了滿身。
“快走!”
察覺到鳥嘴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少年扭過頭,發現他的手臂被炮彈的碎片貫穿,鮮血浸濕了衣裳,他疼得臉色煞白,卻隻是說道:“三,二,一,走!”
薛嘉聽得心驚肉跳,仿佛自己也經曆了慘烈的戰争:“後來呢?”
“後來,我們滾到了山下,Plague受了很重的傷,繃帶在滾落的時候掉了,他隻能把衣服撕成條,勉強止住血,等待救兵。”
“好在,天亮的時候,我們等來了救兵,是活着的兄弟叫來的,除了我和他外,‘绶帶鳥’統共隻剩兩個人,其他的……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