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本事不小,裝神弄鬼一通就把他的嘴給撬開了。就是不知道,你這手段審出來的口供,有幾分真幾分假。大周律例明令規定,禁止逼供,你可知罪,嗯?”
裴鳴不怒自威,一雙鷹眼緊緊盯着她。
這些話吓唬吓唬别的小姑娘還行,姜雪松聽到以後隻是恭敬地拱手道:
“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在其位,謀其職。陛下不遠萬裡‘請’太白入仕,應當也是希望太白的學子能為國效力。下官作為院長,應當起到表率作用。”
裴鳴看着她這模樣,有一瞬間的失神,失笑道:“你們姓姜的都這麼死腦筋嗎?錯了就改,辦不到嗎?”
姜雪松微微皺眉看向他,有些猜不透他話裡的意思。
裴鳴眼睛一眯,見她不說話以為她要拒絕自己,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不用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信,我隻相信利益。”
他伸手敲在小幾上,铛铛作響,冷聲道:
“供出太後對你有什麼好處?太後是陛下的生母,這件事最後一定會不了了之。你若是執意這麼辦案,我和陛下都會記恨于你。”
裴鳴就差把威脅二字寫在臉上了。
姜雪松反應過來,拱手,小心應對着:“下官隻是六品大理寺丞,負責審理嫌犯,至于口供,自有上面各級大人判斷其真實性。”
“下官隻是做了分内之事,難道是嫌犯在口供裡有所隐瞞?還是有所言不實之處?還請大人明示。”
姜雪松一口一個嫌犯,就差直接把翁文定罪了。偏偏她還擺出一副和自己沒關系的樣子,坦蕩的讓人不好開口。
裴鳴被這話哽的難受,胸腔起伏的明顯。聲音從唇縫裡擠出道:
“你還有你身後的太白,對于陛下來說,不過是個錦上添花的物件,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大人說的是,太白所求不過是教書育人、救苦扶難。若有幸能輔佐陛下,是太白之幸。”
她半彎着身子,姿态擺的謙卑,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裴鳴眼睛微眯,直視着她,忽然覺得自己女兒想讓她入宮的想法好像也能理解了。
這樣的人要是給了她權力,那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裴鳴到底是見過風浪的,幾個喘息之間就平複好自己的情緒,低頭專心看那杯茶。
聲音沉穩地說道:“看來姜院長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不願意放棄原則,通融一二。”
“就是不知道你這原則能堅持多久。每年從太白出來的學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你問問這些人,他們在朝堂上幹個一年半載的以後,有幾個還能堅持心裡那條原則。到最後不都是為了一個利字嗎?”
“你年紀小,又是女子,不懂官場上的規矩。沒關系,我這個長輩能教你。可你要是不學,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是陛下從先皇手裡正大光明接過來的。不管其他人有多大的權勢,那都是謀逆!自古以來謀反成功的有幾人?”
裴鳴苦口婆心地說了一番話,随後換上審視的姿态盯着她,不肯放過她任何的小表情。
他聽說姜雪松去了桓王的宴席,怕兩人私下接觸過,所以才有心敲打一番。
姜雪松面不改色,坦蕩的迎上他的目光,聲音磊落道:“下官謹記。”
見她态度服軟,冷哼一聲。不過是個有點小聰明的黃毛丫頭,吓一下就老實了。
裴鳴起身整理着袖口,居高臨下道:“你肯學就好。翁文這件事好好辦,等日後安穩些,本官給你調到輕松點的位置。”
姜雪松沒搭話,微微轉動身子,對着他拱手行禮。
裴鳴斜眼睨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氣,解決一件麻煩事,心裡松快不少。隻要沒有翁文的口供,那這個案子就判不了。
姜雪松恭敬地站在那裡,目送他離開。待他走後站直身子,眼底攏去情緒,深吸一口氣。
裴鳴這個老狐狸,還真不好對付。
裴鳴前腳剛走,後腳福祿就推門進來,手裡的拂塵一甩,伸手道:“小姜大人,請吧。”
他手指的是出宮的方向,姜雪松微微疑惑,出聲道:“陛下還沒召見我。”
“哎喲”福祿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她,滿臉嬉笑地說道:“小姜大人别見怪,見丞相與見陛下是一樣的。左不過是那些事,誰講不都一樣嗎?”
合着如今的皇位,有他裴鳴一半。
福祿都這麼說了,姜雪松也隻好點點頭,跟着他往外走,踏出偏殿的時候回頭瞧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
福祿把她送到宮門口就回去了,留姜雪松和一個駕車的小太監。
那小太監車駕的也穩,姜雪松就這麼坐在車上閉目養神。裴鳴不除,她姜雪松那些抱負便沒有施展的機會。
可除掉裴鳴不亞于換個皇帝,難啊!
“姜大人,已經到了。”小太監打斷她的思路,出聲提醒道。
小太監把馬車停在了巷子口,在她下去後便匆匆離開,姜雪松隻能借着月光自己往家走。
離遠了瞧見幾個人影站在自家門前,那些人發現自己後立馬往後退去,隻留一男子站在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