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讓齊延祺的心髒猛地一縮。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現在身處這危機四伏的後宮,簡直是羊入虎口!
但他不能确認。他不能貿然相認。
他現在是皇帝齊延祺,一個登基三年,卻處處受制于輔政大臣王允誠的傀儡皇帝。他的皇位尚且不穩,朝中遍布王允誠的黨羽,後宮又是王允誠的孫女——王皇後執掌鳳印。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之下。
如果李璟瑤真的是林靜,他貿然表現出對她的特殊,隻會将她推向風口浪尖,成為衆矢之的,甚至可能被王允誠一黨視為他意圖培植新勢力的信号,從而招來殺身之禍。
不行,他必須冷靜。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之前,他不能暴露任何破綻。
疏離,是目前唯一的保護色。
幾天後,林靜正在翊坤宮的小花園裡,試圖适應那雙該死的高底花盆鞋,練習着秦嬷嬷教導的“步步生蓮”的儀态時,卻意外地遇到了皇帝。
他似乎是剛下朝,穿着一身略顯簡便的石青色常服,隻帶了趙公公和兩名小太監,信步而來。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林靜連忙收斂心神,上前規規矩矩地行禮。
“免禮。”齊延祺擡了擡手,目光落在她腳下的花盆底鞋上,微微挑眉,“貴妃這是在……練習走路?”
林靜的臉頰有些發燙,感覺像是小學生做錯事被老師抓住一樣。“回皇上,臣妾……對宮中禮儀尚不熟練,怕失了儀态,惹人笑話,便想着私下多練習練習。”
“哦?”齊延祺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李太傅乃一代鴻儒,想必對貴妃的教導也是極好的,怎會不熟練宮中禮儀?”
這話問得極為巧妙,既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在試探她的底細。
林靜心中一緊,連忙垂下頭,低聲道:“臣妾愚鈍,讓皇上見笑了。父親大人教導的是詩書禮法,但這宮中的規矩……臣妾确是需要時日适應。”她再次将原因歸結于自己的“愚鈍”和“不适應”。
齊延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目光轉向花園裡開得正盛的幾株秋菊。“朕記得,你閨名‘璟瑤’,這‘瑤’字,是美玉的意思。美玉需得細心雕琢,方能成器。貴妃既有向學之心,也是好事。”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鼓勵,但林靜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他是在暗示她需要“雕琢”,需要變得更符合這個時代的标準嗎?
“臣妾謝皇上教誨。”她恭順地回答。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在他們身上,卻驅不散那份無形的疏離感。
齊延祺似乎也沒有久留的意思,又随意問了幾句她身體恢複的情況,便轉身離開了。
林靜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那個挺拔卻又顯得有些孤單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一定認出她了。他剛才的話,看似平常,卻句句都在試探。他在懷疑她,但又因為某種原因,選擇保持距離。
是因為他也不确定?還是因為……他有顧慮?
她想起了秦嬷嬷的話,想起了那個權傾朝野的王丞相,想起了那個看似端莊實則深沉的王皇後。
或許,他真的是身不由己。
這個認知,讓林靜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他不是故意不認她。他們之間,還有希望。
但同時,她也意識到,他們現在都身處險境。他們必須更加小心,更加謹慎,才能在這座華麗的牢籠中生存下去,找到屬于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