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後宮初探 (擴充)
接下來的幾天,林靜開始了她作為“璟貴妃李璟瑤”的後宮生活體驗。與其說是體驗,不如說是煎熬和适應。作為一個習慣了牛仔褲、T恤衫、地鐵、外賣和網絡沖浪的21世紀獨立女性,這個世界的規則簡直讓她覺得匪夷所思,束手束腳。
每日寅時(淩晨三到五點),天還漆黑一片,外面甚至能聽到打更的聲音。翠兒就會帶着幾個小宮女,輕手輕腳地進來,點亮燭火,開始一天的“伺候”。林靜每次都是被硬生生從夢中挖起來,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她們擺布。
洗漱極其繁瑣。要用專門調配的、帶着淡淡花香的溫水,配上宮廷秘制的“香胰子”(類似香皂),漱口要用青鹽細細擦拭,吐出的水要用專門的痰盂接着。林靜每次都覺得嘴裡鹹鹹的,很不習慣。
梳頭更是個浩大的工程。李璟瑤擁有一頭令人羨慕的、烏黑濃密的長發,但打理起來卻極其費時。宮女們要先用篦子細細地梳理,再抹上桂花油,然後根據她的貴妃品級,梳成繁複而高聳的發髻,例如“朝雲近香髻”或“雙環望仙髻”。最後還要插上各種金的、玉的、珍珠的、點翠的發簪、步搖、珠花,沉甸甸地壓在頭上。林靜覺得自己的脖子随時都會因為不堪重負而“咔嚓”一聲斷掉。有一次她忍不住抱怨太重,秦嬷嬷立刻闆起臉,訓誡道:“娘娘,這頭面首飾不僅是妝點,更是身份和體統的象征,萬萬不可嫌棄。”
穿衣更是讓她崩潰。裡衣、中衣、外袍、罩衫……一層又一層,系帶纏繞,盤扣複雜。材質倒是極好,不是绫羅就是錦緞,上面繡滿了精美的圖案,比如象征她貴妃身份的翟鳥紋。但好看歸好看,穿在身上卻極其不便,尤其是行動之間,總感覺被束縛着。腳上還要穿那種底部很高、像個小船似的“花盆底”鞋。林靜第一次穿差點摔個狗啃泥,惹得翠兒她們捂着嘴偷笑,又趕緊惶恐地跪下請罪。她扶着翠兒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動着,感覺自己像是在踩高跷,走一步都心驚膽戰。
吃飯的規矩更是多得令人發指。每餐都是流水席一般,幾十道菜肴用精美的瓷器裝着,擺滿一張大圓桌。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看起來色香味俱全。但秦嬷嬷告訴她,按照宮規,為了防止被人下毒或是被人摸清飲食喜好,每道菜最多隻能吃三口。而且吃飯時要正襟危坐,不能發出任何聲響,咀嚼要慢,吞咽要雅,喝湯不能用吸的,要用勺子小口送。林靜看着滿桌佳肴,想起了現代的麻辣火鍋、小龍蝦、炸雞啤酒,頓時覺得眼前的禦膳都如同嚼蠟。她草草吃了幾口,就說飽了。秦嬷嬷又勸:“娘娘,您身子才好,得多用些才能固本培元。”林靜隻能硬着頭皮再吃幾口。
最讓她頭疼的是每日雷打不動的“請安”。作為貴妃,她地位尊崇,但也必須每日卯時(早上五到七點)準時去中宮向皇後請安。品級比她低的妃嫔則要更早去皇後那裡,并且在路上遇到她時,要主動停下行禮。
第一次去坤甯宮請安,林靜至今記憶猶新。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繡玉蘭花的宮裝,頭上戴着一套珍珠頭面,在秦嬷嬷和翠兒的簇擁下,坐着軟轎前往。一路上,果然遇到了幾位低位份的妃嫔,對方遠遠看見她的儀仗,就立刻停在路邊,垂首屈膝行禮,口稱“給貴妃娘娘請安”。林靜很不習慣這種前呼後擁、等級分明的陣仗,每次都想說“免禮”,但秦嬷嬷總會用眼神制止她。
到了坤甯宮外,早有太監進去通報。片刻後,她被引了進去。
坤甯宮正殿寬敞而肅穆,布置得雍容華貴,處處彰顯着正宮皇後的氣派。皇後王氏端坐在鋪着明黃色坐墊的主位寶座上,身着正紅色繡金鳳的常服,頭上梳着高高的發髻,插着赤金打造的展翅鳳凰步搖,面容端莊秀麗,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但眼神沉靜如水,帶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威儀和疏離。
左右兩側的椅子上,已經坐了幾位妃嫔。林靜認出了宴會上見過的淑妃、德妃和賢妃。淑妃依舊是那副明豔照人、眼角眉梢帶着傲氣的模樣;德妃則溫婉地笑着,眼神柔和;賢妃依舊沉默寡言,低眉順眼,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此外還有幾位嫔位的娘娘,林靜一時還認不全。
按照秦嬷嬷在路上反複叮囑的禮儀,林靜走到殿中,站定,然後優雅地屈膝,行了一個标準的萬福禮:“臣妾璟瑤,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婉恭順,動作也盡量模仿秦嬷嬷教導的那樣,力求無可挑剔。
皇後擡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絲淡淡的、公式化的微笑,擡了擡手:“璟妹妹來了,快起來吧。身子大安了?太醫怎麼說?”聲音溫和,卻聽不出多少真切的關心。
“多謝皇後娘娘挂懷,臣妾已無大礙,太醫說隻需靜養些時日便好。”林靜依言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目光低垂,不敢直視皇後。
這時,淑妃嬌笑一聲,用帕子掩了掩唇角,開口道:“璟妹妹真是好福氣,不過是失足落水,竟能得皇上親自相救,還日日遣太醫問候。這份恩寵,真是羨煞我等姐妹了。”她這話聽起來像是玩笑,但語氣裡的酸意和試探,任誰都聽得出來。
林靜心中警鈴大作。她想起秦嬷嬷的話:“槍打出頭鳥。娘娘如今聖眷正隆,更要謹言慎行,切不可驕矜。”她微微欠身,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惶恐和謙卑:“淑妃姐姐說笑了。皇上仁德,心系後宮,并非臣妾一人之幸。倒是臣妾愚鈍,失足落水,不僅勞煩聖駕,還累得皇後娘娘和各位姐姐擔憂,心中實在愧疚不安。若非皇後娘娘寬宏,臣妾隻怕……”她沒有再說下去,恰到好處地打住。